“藥圣”李時珍與他的《本草綱目》

前言：

“天行瘟疫，取初病人衣服，于甑上蒸過，則一家不染。”這是古代我國中醫藥文獻中 《本草綱目》里的記載，這也是我國傳統消毒方法 “蒼術煙熏”中的 “蒸氣消毒防疫法”。這一古代傳統的空氣消毒法，操作簡單、作用范圍廣，行之有效，千百年來，成為中醫古代傳統的 “蒼術消毒法”，被廣泛使用。今兒，主講人就與大家一起聊聊關于李時珍 《本草綱目》的一些話題——

目前，一種名為 “新冠肺炎”的瘟疫席卷我國許多地區。在抗疫中，人們通常用化學的方法來達到消毒的作用，而這種化學藥物我們叫做消毒劑。那么，你可知道中國傳統的消毒方法嗎？那就是最實用的空氣消毒法——蒼術煙熏，即利用芳香的香料對抗空氣中的疫氣。早在漢代，醫學家張仲景就說過蒼術能 “避一切惡氣”。明代醫學家李時珍在 《本草綱目》中也較為詳細記載了民間百姓在瘟疫流行或歲旦時用蒼術燒煙以避邪氣的風俗，這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古代科學的空氣消毒法。

那么， 《本草綱目》是本怎樣的古代經典醫學專著呢？李時珍為何要寫 《本草綱目》呢？ 《本草綱目》對今人又有何學術價值呢？

立志：隨父學醫濟世救人

李時珍，明代著名醫藥學家，字東璧，晚年自號瀕湖山人。明武宗正德十三年農歷五月二十六日 （即1518年7月3日），李時珍生于湖北省蘄春縣蘄州鎮東長街之瓦屑壩 （今博士街）。李時珍祖父是草藥醫生，父親李言聞是當時名醫，曾任太醫院例目。受家庭影響，李時珍自幼熱愛醫學，但因當時民間醫生地位低下，生活艱苦，其父不愿李時珍學醫，便讓其參加科考。14歲時李時珍隨父到黃州府應試，中秀才而歸。

那么，李時珍為何要寫 《本草綱目》呢？這要從其人生經歷說起——

李時珍小的時候身體不太好，平時經常會生病，但是他又特別的活潑好動，尤其是喜歡讀書，他對父親和朋友們聊天聊到的傳奇事件，新鮮的事物，還有那些醫學類的書籍都非常感興趣。平時里沒事的時候，他喜歡到處逛逛，會去田野里或者是鄉間跟蝴蝶玩，順便欣賞一下大自然的美麗風光。在李時珍的心里，父親是非常偉大神圣的，父親醫術非常高明，可以治好很多病。受家庭影響，李時珍雖然自幼熱愛醫學，但沒辦法只好聽從父親的安排，參加科舉。其后曾二次赴武昌應試科舉，均不第。

明以前，湖北省蘄州這個地方是雨湖和蓮市湖的交界處，沿湖人民常遭受湖水上漲的災難。在李時珍20歲那年，蘄州發生了一場嚴重的水災，瘟疫蔓延，病魔無情地吞噬著無辜的生命。李時珍目睹慘景，心如刀絞，配合父兄沒日沒夜地濟世救人。

一天，李時珍正在協助父親診病，突然一幫人吵鬧著拉著一個郎中涌進家里診所憤憤地讓給鑒定一下江湖郎中開的藥。原來這郎中開的藥方沒給人家治好病，病情反倒加重了。說著又把煎藥的藥罐遞給了李時珍。李時珍抓起藥渣，仔細鑒定后說： “這是古醫書上的錯誤。” 李時珍以 《日華本草》的記載解釋說，古書 “把漏藍子和虎掌混為一談”所致！

不久，又有一位醫生為一名精神病人開藥，用了一味叫防葵的藥，病人服藥后很快就死了。還有一個身體虛弱的人，吃了醫生開的一味叫黃精的補藥，也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這幾件所遇，給李時珍觸動很大。他想，毫無疑問，古醫藥書籍蘊含著豐富的知識和寶貴的經驗，但也確實存在著一些漏誤。若不及早訂正，醫藥界以它們為憑，以訛傳訛，輕者會耽誤治病，重者會害人。于是，他有了重修本草的想法。父親勸勉他： “你想重修本草的想法不錯，可是難啊！這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財力，恐怕只有朝廷才有這么大的力量。何況，關于本草的書，相當浩繁，你雖然讀了一些，可研究得還很不夠，遠遠不能適應修書的要求。還是先應試科舉，在讀圣賢書上下功夫吧！”

公元1540年，22歲的李時珍決定參加第3次科舉應試。在考之前他受了風寒，導致渾身發熱無力，無心應考，結果赴武昌應試科舉再次落榜。從此，李時珍決心棄儒從醫，鉆研醫學。在以后的10年中，他全身心地沉浸在浩如煙海的醫書寶庫中，熟讀了 《內經》 《本草經》 《傷寒論》 《金匱要略》等古典醫籍以及歷代名家著述和大量關于花草樹木的書籍，單是筆記就裝了滿滿幾柜子，為修訂本草積累了許多珍貴資料。

明世宗嘉靖三十年 （1551年），李時珍33歲時，因治好了富順王朱厚焜兒子的病而醫名大顯，被武昌的楚王朱英襝聘為王府的 “奉祠正”，兼管良醫所事務。明嘉靖三十五年 （1556年）李時珍又被推薦到太醫院工作，授 “太醫院判”職務。3年后，又被推薦上京任太醫院判。在此期間，李時珍積極地從事藥物研究工作，經常出入于太醫院的藥房及御藥庫，認真仔細地比較、鑒別各地的藥材，搜集了大量的資料，同時還有機會飽覽了王府和皇家珍藏的豐富典籍，包括 《本草品匯精要》。與此同時，他從宮廷中獲得了當時有關民間的大量本草相關信息，并看到了許多平時難以見到的藥物標本，開闊了眼界，豐富了知識。這期間，李時珍還多次向院方提出編寫新本草的建議。然而，他的建議不僅未被采納，反而遭到無端的譏諷挖苦與打擊中傷。李時珍想，這里也絕非自己用武之地，要想實現畢生為之奮斗的理想，只有走自己的路。

明世宗嘉靖三十一年 （1552年），34歲的李時珍任職一年后，便辭職回鄉。太醫院的工作經歷，有可能給他的一生帶來了重大影響，為編寫 《本草綱目》打下基礎。由于準備充分，開頭還比較順利，但寫著寫著，問題就來了：所謂本草，是古代藥物學的代稱，它包括花草果木、鳥獸魚蟲和鉛錫硫汞等眾多植物、動物和礦物藥。由于其中絕大多數是植物，可以說是以植物為本，所以人們又將藥物直稱為 “本草”。李時珍認為，東漢 《神農本草經》成書，到李時珍誕生前的400余年間，歷代本草學家都有不少專著問世，但卻從未有一部能概括這一時期藥物學新進展的總結性著作。李時珍意識到了它的分量，卻仍未料到，藥物是那樣的多種多樣，對它們的性狀、習性和生長情形，很難全部心中有數。

為做到理論與實踐的結合，致力于對藥物的考察研究。李時珍于明世宗嘉靖三十七年 （1558年）創立堂號——東璧堂，進行治病實踐。為深入實際考察研究，他丟下書本，走出家門，到山間田野實地對照辨認藥物，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行程達兩萬余里。自1565年起，李時珍先后到武當山、廬山、茅山、牛首山及湖廣、安徽、河南、河北等地收集藥物標本和處方，并拜漁人、樵夫、農民、車夫、藥工、捕蛇者為師，參考歷代醫藥等方面書籍925種，考古證今、窮究物理。

追求：三易其稿完成巨著

李時珍深入實際，特別注重從民眾間收集、總結醫學經驗，這是他提高醫術的重要源泉之一。那么，李時珍是怎樣寫就 《本草綱目》的呢？

有一天，李時珍來到江西九江的湖口，遇到送葬人群。他隱約看見抬著的棺材底往外流血，靠前仔細觀察，見流出的是鮮血，便攔住說： “快停下來，棺材里的人還有救啊!”眾人聽后嘩然。李時珍耐心勸說，終于說服主人答應開棺救人。李時珍先對棺材內“死去孕婦”做按摩，然后又進行針灸，一會兒 “死人”起死回生，竟然醒了。不久后，這名孕婦順利產下兒子。于是人們都傳言李時珍一根銀針，救活了兩條人命，有起死回生的妙法。這就是流傳廣泛的李時珍 “開棺救母子”的故事。

李時珍在一根針救活母子后，許多人都想見一見這位神醫。一天，有家藥老板的兒子正在柜臺上大吃大喝，聽說了之后，也想去看看熱鬧。他費了好大力氣終于擠到李時珍面前，問道： “先生，你看我有什么病嗎？”李時珍見此人氣色不好，趕忙給他診脈，過后，十分惋惜地說道： “小兄弟，可惜呀，年紀輕輕，活不了3個時辰了，請趕快回家去吧，免得家里人到處找。”眾人都不信，那個藥店老板的兒子更是大罵不止，后來在眾人的勸說下，方才氣咻咻地走了。果不其然，不到3個時辰，這個人便死掉了。原來是此人吃飯過飽，縱身一跳，腸子斷了，內臟受損。這就是流傳至今的 “活人診死”的故事。

由此，人們更是驚嘆李時珍的神奇醫術了。

明世宗朱厚熜迷信仙道，方士看準皇帝的心思，便想要煉制不死仙丹博取皇帝的開心，因而在全國掀起了一股煉丹熱潮，但不少人服用仙丹后中毒死亡。李時珍知道仙丹多用水銀、鉛、丹砂、硫磺、錫等煉取，含有毒素，于是大聲疾呼： “丹藥能長壽的說法，決不可信！”他列舉服食丹藥后死亡的例子。但有方士反駁說： “古代藥書上說，水銀無毒，服食可以成仙，是一種長生藥。”李時珍辯解說： “前人遺留下來的知識可以參考，但一定要經過分析，我們不能盡信書上所說的。古書上也說過，食黃金能成神仙，但有誰見過有人成了神仙呢？秦始皇、漢武帝都是吃仙丹望長生，結果還不是死了嗎？所謂仙丹的成分，大多是有毒的物質，吃了不但不能長壽，反而會令人中毒死亡呢！”

李時珍雖然堅決反對服食仙丹，卻以科學的態度應用煉丹的方法。他親自研制水銀來醫治瘡疥等病，又利用煉金術燒制外用藥物，他還把研究的數據記載在他的 《本草綱目》里，對后世影響深遠。

就這樣，功夫不負有心人。李時珍為了重寫 《本草綱目》不辭辛苦，幾乎走遍大江南北尋草問藥，傾心體驗研究，并閱讀研究了大量的古代中華醫藥著作，傾注畢生心血，記錄上千萬字札記，弄清許多疑難問題，歷經27個寒暑，三易其稿，終于明萬歷十八年 （1590年）完成了192萬字的醫藥科學巨著 《本草綱目》。此外，李時珍對脈學及奇經八脈也有研究，著述有 《奇經八脈考》 《瀕湖脈學》等，被后世尊為 “藥圣”。

研讀：《本草綱目》 精在創新

2015年，國家出版基金項目之 “醫藥衛生類”中第一個項目就是 《本草綱目研究集成》，這是國家出版基金首次為 《本草綱目》整理立項。那么， 《本草綱目》到底有何魅力？對于今人又有何學術價值？

《本草綱目》共計52卷。全書首列總目、凡例、附圖。卷一卷二為序例，主要介紹歷代諸家本草及中藥基本理論等內容。首先列舉 《神農本草經》 《名醫別錄》 《雷公炮炙論》 《唐本草》等41種本草著作，并加簡要評介，基本反映出明代以前本草學發展概況；另又附列引用醫書277種，經史百家書籍440種，共計717種。此書采用 “目隨綱舉”編寫體例，故以“綱目”名書。以 《證類本草》為藍本加以變革。序例(卷1、2)相當于總論，述本草要籍與藥性理論。卷1“歷代諸家本草”，介紹明以前主要本草41種。次輯錄明代以前有關藥物氣味陰陽、五味宜忌、標本陰陽、升降浮沉、補瀉、引經報使、各種用藥禁忌等論述，其中又以金元諸家之論居多。卷3～4為 “百病主治藥”，沿用 《證類本草》 “諸病通用藥”舊例，以病原為綱羅列主治藥名及主要功效，相當于一部臨證用藥手冊。卷5～52為各論，收藥1892種，附圖1109種。其總例為 “不分三品，惟逐各部；物以類從，目隨綱舉”。其中以部為 “綱”，以類為 “目”，計分16部，分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蟲、鱗、介、禽、獸、人等60類。各部按 “從微至巨”“從賤至貴”為序，既便檢索，又體現出生物進化發展思想。部之下為60類，各類中常將許多同科屬生物排列在一起。各藥 “標名為綱，列事為目”，即一藥名下列8個項目 (即 “事”)。其中 “釋名”列舉別名，解釋命名意義； “集解”，介紹藥物出產、形態、采收等；“辨疑” (或 “正誤”)，類集諸家之說，辨析糾正藥物疑誤； “修治”，述炮炙方法； “氣味” “主治” “發明”，闡述藥性理論，提示用藥要點，其下多有作者個人見解；其 “附方”，以病為題，附列相關方劑。

《本草綱目》的精華在 “發明創新”。 《本草綱目》是中醫藥文獻中的偉大著作，馳譽世界。其中“發明創新”一項，真是大有發明，為本書的精華部分，突出于同類諸書之上。王世貞稱許本書： “如入金谷之園，種色奪目；如登龍君之宮，寶藏悉陳；如對冰壺玉鑒，毛發可指數也。” （《本草綱目序》）這在“發明”中都能反映出來。 “發明”短小精煉，重點突出，立論精辟，字字珠璣，推為 “博而不繁，詳而有要，綜核究竟，直窺淵海” （王世貞語），洵非虛譽。

有醫學學者指出， 《本草綱目》在醫學理論實踐上的創新主要有五點：一是創 “腦為元神之府”說。《本草綱目》金陵初刻版第三十四卷·辛夷條下說：“腦為元神之府，而鼻為命門之竅。”李時珍所指 “元神之府”是泛指人體主宰精神意識，思維記憶的高級神經中樞的功能。其見解與現代醫學對大腦的認識是基本一致的，早于近代醫學300余年對大腦的認識，是一個了不起的創見，是醫學理論的重大突破。二是開創腎間命門說。 《本草綱目》第三十卷·胡桃條下首次提出命門 “在七節之旁，兩腎之間”的創見。命門學說是中醫學基本理論中一個組成部分，兩腎間命門學說開創于李時珍。三是首次論述人的膽石癥。 《本草綱目》第五十卷·牛黃條下指出， “牛之黃，牛之病也。故有黃之牛多病而易死。”膽石癥，是人的常見病之一。李時珍對人的膽石癥認識過程，首先弄清了畜類動物的膽石癥，繼而推理判斷出人的膽石癥。四是首創用冰外敷降溫。 《本草綱目》第五卷·夏冰條之主治中說： “傷寒陽毒，熱盛昏迷者，以冰一塊，置于膻中良，亦解燒。”五是創蒸氣消毒法預防瘟疫。 《本草綱目》第三十八卷·病人衣條之主治中告誡人們： “天行瘟疫，取初病人衣服，于甑上蒸過，則一家不染。”

此外， 《本草綱目》不僅是發明涉及面很廣的醫書，也是在集中了歷代名家和民間的用藥經驗基礎上的創新醫學經典。明代文學家、史學家王世貞評價道：“實性理之精微，格物之通典。”如書中介紹： “雪，洗也。洗除瘴癘蟲蝗也。”又云： “臘雪密封陰處，數十年亦不壞。用水浸五谷種，則耐旱不生蟲；灑幾席間，則蠅自去；淹藏一切果食，不蛀蠹。豈非除蟲蝗之驗乎!” “宜煎傷寒火暍之藥，抹痱亦良。” 又如說“冰”，贊同諸家本草解煩渴、消暑毒之說，更指出“傷寒陽毒，熱盛昏迷者，以冰一塊，置于膻中良，亦解燒”，開物理降溫之先河，良可欽敬……這些知識，是農業生產上總結出來的經驗，也是醫學上的妙藥。

總之， 《本草綱目》其科學成就不僅為中華民族的自豪，還影響了全世界。英國著名生物學者、進化論的創立者達爾文評價 《本草綱目》為 “中國的百科全書” “東方醫藥巨典”。現代著名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博士親臨李時珍故鄉蘄春，在瞻仰了李時珍墓后，引用培根贊揚 《本草綱目》的原話，在留言簿上揮筆題寫： “他在書中留下的淵博知識與才華，將不受時間影響，永葆一新”。

中醫藥學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李時珍集畢生心血完成的巨著 《本草綱目》，是我國藥學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全書收載藥物1000多種，比前人增加300多種。載入藥方1萬多個，比前人增加4倍。同時繪制1000多幅插圖，形象地表現了各種藥物的復雜形態，以便辨認。 《本草綱目》還涉及到自然科學許多領域，如動物、植物、礦物、化學、地質、農學、天文、地理等學科，集納了多方面的成就。因此 《本草綱目》出版后，各種翻譯版本相繼出現，獲得了世界范圍的贊譽。李時珍成為世界公認的杰出的中醫藥科學家。英國研究中國科技史的著名專家李約瑟說： “明代最偉大的科學成就是李時珍的 《本草綱目》。”這部著作被稱為 “東方醫學巨典” “中國古代百科全書”。

“中醫藥學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中醫藥工作，要求把中醫藥工作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黃帝內經》 《本草綱目》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記憶名錄。幾千年來，中醫藥之所以能為中華民族的健康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就在于傳承創新中去蕪存菁，積累了大量臨床經驗，孕育了獨特的醫學思想和理論。如今，我們深入發掘中醫藥寶庫中的精華，就在于弘揚中醫藥文化，把中醫藥這一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繼承好、利用好、發展好，充分發揮中醫藥在增進人民健康福祉中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