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對兔耳朵

●任小霞

今天，好朋友小耳對我躲躲閃閃的。

早上，我明明看到她在對小燕說著什么，我一過去，她立馬閃開，翻著書。

“裝蒜！” 我心里說。

中午，我路過紫藤花架的時候，發現有什么在花影間晃蕩，眼睛掃過去，竟然是小耳和小寧在低聲談什么……

這就是為了避人耳目嘛！我轉身進了教室。不一會兒，小耳和小寧一前一后進了教室，好像兩人根本沒在一起。

放學后，老師讓小耳進了辦公室，談了好久。我寫著作業，等小耳。這么多年，小耳一直和我同進同出，我不想因為一些小事，就放棄這段友情。

好不容易等到小耳出來了，我跑上去：“小耳，什么事呀？”

“沒什么……”小耳竟然不敢看我的眼睛，“你為什么要等到這時候，你可以早點回去嘛！”

“我們不都是一起回去的嗎？”我好脾氣地說，“當然要等了。”

“今天，”小耳卻冷淡地說，“我媽媽來接我。”

“小耳，”所有的委曲一起涌了上來，我嚷起來，“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沒啊。”小耳抬眼望望窗外，急匆匆地說，“我媽媽在等我了，我先走了啊。”說完，她就拎著書包鉆進了汽車。

“嘀——嘀——”小耳媽媽按了按喇叭，對我說：“菲兒，我們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看車里的小耳竟然沒出聲，便賭氣地說：“謝謝阿姨，我自己回去。”就跑開了。

小耳為什么要這樣？我真是想不明白。以前的小耳，總是“呱啦呱啦”對著我的耳朵說個沒完沒了，我總想塞上一對耳塞……可是現在，我多么希望能有一雙長耳朵，可以聽到她對小燕說的話，聽清她對小寧說的話，甚至聽到她和老師的對話，她和她媽媽的對話……

天已經黑了，我突然有點害怕——我還從來沒一個人回家過。

“哎！”我突然聽到有聲音在叫我。

一轉身，竟然是一位豎著長耳朵的兔子小姐。

“什么事？”我問。

“我有麻煩。”我不熱情的態度顯然讓兔子小姐不滿，“你是不是不愿意幫助他人？”

什么話？我有那么自私嗎？我忙說：“我當然愿意幫助你，你說吧。”

“我的長耳朵太麻煩了，總是聽到朋友的秘密。”兔子小姐說，“我每天都過得很平淡，沒有驚喜和意外……”

啊？聽到秘密的耳朵？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我心里歡呼起來。

“如果你愿意的話，這個晚上，我想把耳朵借給你。”兔子小姐說，“奶奶說，如果一個小女孩愿意借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就會好好地離開一晚上，再好好地長回來……”

“當然愿意。”我迫不及待地說，“非常愿意……”

“奶奶讓我一定要把長耳朵的缺點告訴你，不能欺騙你。”兔子小姐有點擔心地看著我，“我的長耳朵會定臺，可以聽到好朋友說的每一句話，哪怕是心里的話，這樣，你的好朋友本來要帶給你的驚喜，對你來說，就不再是驚喜了……”

“這樣最好了。”我忙說，“我很需要這樣一對耳朵。”

“嗯，一夜都不能取下來，你套上這對耳朵，別人以為是個頭飾……”兔子小姐從頭上取下那對耳朵，套上了我的腦袋，真如頭飾一樣。

“那我走了。”我看著沒耳朵的兔子，怕她后悔，忙跑著離開。

“記住，早上及時取下來，來這兒等我……”兔子小姐在我身后叮囑道。

我剛跑遠，兔耳朵就像收音機一樣開始工作了——兔子小姐說得沒錯，這對耳朵會定臺，可以聽到我的好朋友小耳的聲音——

“媽媽，我沒叫菲兒上車，是因為，怕自己泄了密……”小耳還在車上，對她媽媽說，“我今天全準備好了。”

“哦？”她媽媽問，“說說看！”

“早上，我對小燕說，讓她明天扮演那個狠心的王后，還教了她好多臺詞。”小耳說得挺來勁兒，“中午，我悄悄找到小寧，她負責排練七個小矮人的戲。放學后，我到老師那兒，跟老師把明天的班會細節全過了一遍。老師說，明天的班會是一個創舉——為菲兒慶祝10歲生日，讓她成為她夢想中的白雪公主……”

啊？聽到這兒，我全明白了——這一天，小耳都在為明天的班會費盡心思做準備，因為明天是我的生日，還因為我一直對她說，我希望自己可以扮演一次白雪公主……

“可是，”小耳媽媽說，“為什么不能讓菲兒知道，她可以稍稍準備一下……”

“媽媽，這你就不懂啦。菲兒一直說，她的生活太平淡了，缺少意外和驚喜。她還對我說，我對她太不保留了，一點秘密也沒有……這一次，我就讓她意外意外，再讓她驚喜驚喜……”

“嗬，”小耳媽媽邊停車邊說，“你們這些小丫頭，真是主意多……”

我突然很想把兔耳朵摘下來，因為我好后悔。如果我不知道這個秘密，明天，會是多么燦爛的一天，我會有一個多么難忘的生日……

我為什么要早一天知道這些？

知道了，我再去表演“驚喜和意外”嗎？

我突然明白兔子小姐的苦惱了，她不想提前知道好朋友為她做的一切，有一些秘密，她的生活就會擁有更多樂趣……

但是，兔子小姐和我的約定是： 一夜都不能取下耳朵。

晚飯后，小耳的心里話也從兔耳朵里傳來：“菲兒，你知道嗎？我給你買的這個假發，可是長波浪式的，每一個夾子，都是我選的，十種花樣……”

天哪，我捂住耳朵——這些美麗的秘密，我多么希望到現場才發現啊！

可是，兔子耳朵是捂不住的——“菲兒，明天你會看到，我會扮演一只小兔子。哈哈，我跳出來做主持人時，誰也不會猜到，這多有趣……”

這個晚上，我一點兒也不興奮，倒是非常沮喪——我睡不著，耳邊一直有小耳的秘密在播放。我還想著，我明天要怎樣才能表現得一無所知，不傷害小耳……

天還沒亮我就出門了，去等兔子小姐。她卻來得很晚：“真不好意思，我睡得太好了，沒有長耳朵的感覺真美妙！”

“還給你！”我沒好氣地脫下耳朵塞給她。

“哈，我理解你的氣急敗壞。”兔子小姐笑瞇瞇地說，“非常理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再來借借我的長耳朵……”

再也不了。我匆匆跑向學校。

這一天，本來應該全是驚喜，我卻在表演驚喜。班會結束時，小耳拉住我說：“菲兒，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不可能啊。”我忙說。

“唉，”小耳說，“我就是對你保不住密，肯定是哪兒出了問題，我真失敗呀……”

都是那對兔耳朵！我心里說，永遠別借兔耳朵，這個世界需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