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為民

“皮里陽秋”原來是褒義詞
“皮里陽秋”這個成語本來寫作“皮里春秋”。到了東晉,簡文帝司馬昱的母親鄭太后名叫阿春,為了避她的諱,遂改為“皮里陽秋”。皮指外表,里指內心,春秋即孔子所修的史書《春秋》。“皮里陽秋”的意思就是表面上不作評論,內心卻有所褒貶。《春秋》為什么會有褒貶之意呢?
《春秋》是魯國史書,相傳為孔子所修,后來成為儒家經典之一。經學家們認為《春秋》一書每用一字,必寓褒貶,因此把行文曲折但是暗含褒貶的文字稱作“春秋筆法”。《左傳》的作者左丘明曾經概括過這種“春秋筆法”:“《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污,懲惡而勸善,非賢人誰能修之?”稱頌“春秋筆法”是用詞細密而含義顯豁,如實記載而含蓄深遠,婉轉而有條理,窮盡而無所歪曲,懲惡而勸善。
孔子修《春秋》一書,講究的是微言大義,深刻的道理要包含在含蓄微妙的言語之中,因此行文中不直接闡述對人物或者事件的看法,而是通過細節描寫、修辭手法和材料的篩選,委婉而微妙地表達自己的褒貶之意。這是古人修史的獨特之處。但也正因為如此,孔子去世后,《春秋》中的微言大義再也沒有人懂得了,后世才涌現出許許多多闡述孔子微言大義的著作。
后人常常把“皮里陽秋”用作貶義詞,比喻人虛偽,當面不愿作評論,以免得罪人。比如《紅樓夢》中薛寶釵詠螃蟹的詩作:“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眼前道路無經緯,皮里春秋空黑黃。”就是對那些無法無天、詭計多端的世人的刻毒諷刺。不過,“皮里陽秋”更早的時候卻用作褒義詞,古人講究禮節,當面指摘別人的缺點當然不符合禮節。《世說新語·賞譽》記載,東晉官員桓彝稱贊名士褚季野“皮里陽秋”,謝安也稱贊他“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都是形容褚季野雖然不任意褒貶,但是心里非常明白是非。
“我”:從兵器到第一人稱
“我”,是漢語中使用最普遍的第一人稱代詞。其實,“我”的最初含義與人稱毫不相關,而是古代的一種兵器。
商周到春秋戰國時期,正是中國的冷兵器時代。其間,部落、諸侯之間為了地盤、利益和權欲等征戰頻繁。當時,出于兩軍對壘、攻城略地的需要,各種冷兵器被派上了用場。這其中,就出現了一種尖端為三角刺,形狀類似戈的一種青銅兵器。這種手持的短兵利器便是“我”。
《說文解字》中說:“我,古殺字。”說明在古代,“我”就是用來戰場拼殺的。“我”盛行于商周至戰國時期,秦始皇統一六國后,重新規劃了國家的兵器,長劍成為冷兵器中的“主力”,“我”就逐漸淡出了戰場。從現今出土的西周時期青銅器“我”來看,“我”在當時是戰場上通用的一種讓人見之膽寒、談之色變的兵器。而且從多部典籍中可以看到“我”是在當時征伐過程中使用率較高的一種兵器,主要的使用擊法有“鉤、掛、扎、挑”四種:它既可以橫擊鉤殺,還可以掃、劈,而且分長、中、短三種。
商周時期盛行甲骨文,早期的甲骨文中,“我”字就頗似一種有許多利齒的武器,它實際上是“戎”的變形,翻譯成今天的語言便是“無人可敵的威猛戰器。”后來“我”字又逐漸變化成“禾”與“戈”的合字,意為“以手持戈”,也即手持戰戈的勇士。
那么,“我”是如何由兵器而變臉為第一人稱的呢?
古代的王室一年當中有兩件最重要的事要做:祭祀與戎戰。所謂“國之大事,在祀在戎”是也。所以,古代的王室貴族都習慣將自己的部落、宗族統稱為“手持戰戈的人”,即“我這方的戰士”,于是,作為第一人稱的“我”便出現了。《說文》中說:“我,施身自謂也。”《詩經》中也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記載。從那時起,“我”作為第一人稱代詞便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