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尚與藝術邂逅新潮汐

李靖越

2019年12月的邁阿密海灘上，來參加藝博會的人士正對各個時尚品牌的展位充滿期待，無論是上一屆Rimowa立起的巨型旅行箱，還是Loewe呈獻的由藝術家HilaryLloyd帶來的紡織品、聲音和視頻裝置的混合作品，與藝術作品幾乎不分軒輊。盡管藝術界時刻保留著對時尚外衣下資本主義話語的警惕，但重新思考這種關系已經開始主流。畢竟這里不僅發售著全球限量24雙的球鞋，藝術聯名款也與藝術品同等地位，甚至還可以看到一場由KimJones帶來的Dior男裝秀。

點“時”成金

已經數不清這是Kim Jones第幾次以藝術之名大玩花樣了。自從2018年接手Dior男裝系列之后，他就開啟了數個夢幻級別的藝術家聯名合作。在2019年夏季秀場，藝術家KAWS為當季秀場現場打造的BFF巨型雕塑，以時裝屋創始人Christian Dior為靈感，懷抱創始人的愛犬Bobby矗立于秀場中央，覆以玫瑰花瓣，成為那一季最具話題性的秀場裝置。此后，喜愛日本文化的Kim Jones又和空山基合作，在東京上演了超現實未來風格的Dior 2019早秋大秀。Dior還將這座“SexyRobot”搬進了成都遠洋太古里，與標志性的熊貓雕塑相映成趣。緊接著他又攜極具爆紅潛力的藝術家Daniel Arsham，打造了一片千年之后的考古沙漠。選擇最具話題性的藝術家進行時尚轉譯，聚合老牌時裝屋與街頭語言的對話，將極富個人特色的藝術作品與自身的時裝設計，以及時裝屋精妙絕倫的制衣工藝結合得天衣無縫，這是Kim Jones總能在藝術聯名中無往不利的重要原因。

而對于Kim Jones在Louis Vuitton的繼任者Virgil Abloh來說，他的個人經歷則是時尚與藝術交融的完美縮影。從一個建筑學碩士到音樂DJ，創立Off一White再到執掌LouisVuitton男裝，他破局式的介入是街頭席卷時尚中的標志性事件。早在為Kanye West的公司擔當創意總監時，他就以挪用的手法制作T恤，俘獲一批粉絲。Off-White時期，他又敏銳地把握到“Logo熱”，將之與藝術家BarbaraKruger式的招貼文字結合起來。2016年，Virgil在巴黎的首次男裝走秀，靈感便是來自已故意大利畫家LucioFontana的空間藝術。在Louis Vuitton2020春夏的男裝秀，上，壘在模特身上的箱型風箏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更像一件件雕塑作品。Virgil對雕塑的運用非常密集，這與他對建筑形式的借鑒密不可分，就像他把“Sculpture”印在包袋上，只要是真正懂得建筑與雕塑淵源的人，都會被這勝于無形的表現手法俘獲。2018年Virgil與村上隆在倫敦高古軒合作的展覽“未來的歷史”（futurehistory），讓他迎來了真正的藝術家與策展人生涯，一口氣在世界各地做了四次合作展覽與兩次大型個展，他的名字也見證著一個又一個爆款的誕生。

得益于藝術家作品中視覺的礦藏與社交媒體的推波助瀾，即使是簡單的印花，對熟稔于此的設計師，也總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RafSimons為CalvinKlein2018春夏系列引入安迪沃霍與CommedesGarconsShirt上呈現巴斯奎特就是此中翹楚。藝術家也在積極地擁抱著時尚，Banksy就開設了首個自主線上商店GrossDomesticProductM.而在用藝術繼續神話經典時尚單品方面，DiorLadyArt與Louis VuittonCapucines手袋是佼佼者.DiorLadyArt是在LadyDior經典手袋基礎上，特邀不同文化背景的藝術家通過自由創作來對經典包型做出全新詮釋，藝術家李姝睿與王光樂都曾參與其中。

偶像不再只是偶像

除了對當代文化的觸摸，藝術還常常被認為是更接近年輕人的一種方式。2018年6月，碧昂斯和Jay一Z發布了名叫Apeshit的單曲MV，狂攬2.5億點擊量。為了這部MV，二人包場盧浮宮，每天在盧浮宮拍攝的費用為1.5萬歐元，約合人民幣11.5萬元。在MV中，《蒙娜麗莎》《斷臂維納斯》《拿破侖加冕禮》《美杜莎之筏》《卡米爾夫人的肖像》等名畫都悉數登場。盧浮宮館長Jean-LucMartinez表示，2018年盧浮宮參觀人數破千萬，創造了盧浮宮游客數量新紀錄。Jean-LucMartinez還表示，游客數量的猛增和碧昂絲夫婦在盧浮宮拍攝的MV或多或少有點關系。全球爆紅的歌手BillieEilish也與藝術家村上隆迎來了合作，村上隆為Billie制作了YouShouldSeeMeInaCrown全新動畫版本的MV，并設計了她的二次元形象。在音樂領域，除此之外，周杰倫、陳冠希、TOP、權志龍等等都會在社交媒體上向粉絲不斷推廣藝術。侃爺”Kanye West甚至在拜訪JamesTurrel的工作室后，捐贈1000萬美元助力藝術項目，并把全新專輯JesusIsKing的主視覺選定為JamesTurrell的RodenCrater，足見他對當代藝術的推崇。在與時裝產業息息相關的名人引流下，不只是藝術家，藝術機構、藝術裝置甚至建筑都在迅速吸引觀眾。而許多藝術機構本就啟發了時裝的生產，比如三宅一生著名的“褶皺”靈感就來自畢爾巴鄂的古根海姆美術館，Karl Lagerfeld時期的Chanel也曾將秀場裝扮成美術館與歌劇院。

在國內，一流展覽與頂流偶像的模式在2019年首次出現。在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畢加索——一位天才的誕生”帶來觀展熱潮之際，與蔡徐坤的合作備受矚目，這場展覽最終成為2019年中國觀展人數之最。在此之前，蔡徐坤剛剛完成了Prada與藝術家曹斐的合作短片《人類幾乎》，直面審視超級媒體時代里的偶像文化，將粉絲與偶像的親密關系推到話題討論的前端，試圖探索流行文化表層下的偶像人設、追星潮流、跨圈層粉絲群體及愛的供養等機制，用自己的當下現實和影片中的未來幻想構成了雙重敘事。

時尚展覽也可以很藝術

就像備受矚目的MetGala是為了鞏固時尚在藝術中所扮演的角色，“時尚對于藝術界的影響在于，它為參與藝術和時尚的觀眾提供了理解和體驗的橋梁”，而時尚展覽則直接把二者聯系起來，吸引著那些對藝術和時裝既心動又不甚了解的觀眾。

上海的觀眾對于時尚品牌舉辦展覽已經頗具參觀經驗：僅在2018年，Gucci和Louis Vuitton就先后于余德耀美術館和上海展覽中心舉辦展覽，而在更早些的4月，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也于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辦展，Prada基金會則是在其品牌負責修繕后的榮宅舉辦了數次藝術展覽。這些展覽從內容上來說絕大多數仍舊以藝術創作為絕對核心，但又與品牌在零售渠道的藝術選擇上透露著不同。卡地亞，基金會作為業界先驅，與中國當代藝術淵源頗深，帶來的展覽“陌生風景”，即使是從專業的藝術角度來看，藝術家名單與作品質量都是非常出色的。而Cartier品牌本身，則是選擇與故宮攜手，修復文物與鐘表。Gucci的展覽“藝術家在此”是AlessandroMichele與MaurizioCattelan再度合作的結果，卻又在討論最為敏感卻又無可回避的話題：復制，結合Gucci常常選擇千禧一代的插畫師與Instagram藝術家的做法，大破文化圈層的玩法獨此一家。Louis Vuitton展覽“飛行航行旅行一路易威登”與其基金會的展覽相比更具有品牌調性，以旅行硬箱揭開序幕，展出包括檔藏館珍藏的物品與文件、向巴黎時尚博物館加葉拉宮與凡爾賽宮博物館借來的獨特作品，以及嚴培明與何岸創作的藝術作品。Chanel的展覽“走進香奈兒”則在上海西岸藝術中心展出，哪怕在是工作日的上午，仍舊有無數觀眾在場外等待參觀。

而真正打破時裝展覽次元壁的，則是V&A（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2015年，在倫敦V&A展出的名為“野性之美”的Alexander McQueen回顧展不僅被官方評為當時該館館史上最熱門的展覽，這場作品展的其他數據也同樣引人注淚。該展覽一共持續了21周之久，參觀者將近50萬人之多，這一巨大數目致使博物館決定在最后兩周周末延長夜間開放時間以供參觀。展覽期間，博物館會員人數激增，總計18000人在此期間成為V&A會員.2019年，超過59萬人次參觀了“克里斯蒂安迪奧：夢想設計師”展覽，這一數字比2015年由Alexander McQueen主題展創下的記錄還多10萬人次。展覽證明了時裝也是藝術的一種形態，具有真正的文化影響力，如同雕塑和繪畫等“傳統”藝術形式一樣值得在博物館語境下欣賞。IrisvanHerpen的2019高級定制系列。Issey Miyake的2020春夏系列繼續讓大眾看到高級時裝與當代藝術之間的可能性。

在20世紀，CristobalBalenciaga以極為傳統的西班牙服飾為靈感進行創新，這位來自巴斯克地區的時裝設計師從斗牛和弗拉明戈舞套裝、天主教以及最重要的繪畫歷史中獲得創作線索。當策展人EloyMartinezdelaPera將90件巴黎世家的服裝與戈雅的作品匹配時，他的那句“優秀的時裝設計師必須是圖案的建筑師、形狀的雕塑家、設計的畫家、和諧的音樂家以及合身的哲學家”是如此的直觀易懂。但今天對西班牙藝術傳統的現代化更新已經被徹底改寫：最受歡迎的商品是一雙超大的TripleS滌綸運動鞋從當下街頭而來的靈感已經截然不同，與Balenciaga自己作品中奢華的面料和精密的細節相去甚遠。這是時間的魅力，在時尚與藝術交融之下，不過是時代帶來的一次文化潮汐，讓這對迷人的組合可以同時講述過去、現在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