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夢想之名，絕地反擊

沐小佰

那一年比不加糖的拿鐵還要苦澀，比海浪打翻的漁船還要無助。但感謝那個執著的自己，獨自撐過了一個個奮起的日子。那一年比上年漲了100多分，雖然遺憾沒達到重本，但最終也被一所不錯的本科院校錄取了。

6月的驕陽烈得人睜不開眼，亙古不變的高考季卻換了一群人來演繹，出租車停在了那個曾走過千百遍的道路旁，我踏進熟悉的校園，迎面卻充斥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妹，好好考，我和姑姑一直在外面陪你！”我輕輕擁住眼前這個緊張的姑娘，似是在送別一位即將踏入沙場的戰士。

相似的場景，相同的場地和人物，一切都像發生在昨天。目送表妹消逝在拐角的背影，迷離中恍惚回到了三年前。

“哥，好好考，我和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當年那個扎著小辮子的稚嫩姑娘卻給人一種莫名的溫暖。我笑著輕輕擁住她打趣道：“外面熱，回去好酒好菜備著！”

南方的盛夏熱得出奇，小丫頭陪著姑姑在樹蔭底下一直傻傻地站到我出考場。爸媽在偏遠的縣城，那兩天住在姑姑家，享受著無微不至的照顧和爸媽都不曾給過的待遇，本該回報學業成果的我，卻像是給眾人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落榜如同一記重重的耳光將我打回現實。

知道成績的那天下午，院子里走動的鄰居都似乎少了，傍晚的院子除了蛙叫聲就是一片沉寂。爸爸點燃了一片蚊香，坐在外面的藤椅上，頭頂上彌漫著層層的煙圈。向來反感爸爸抽煙的媽媽只在一旁默默不語，聒噪的夏季，世界卻像是被凍結。

“明天我去爸爸廠子幫忙。”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轉身走進房間，沒有洗澡，也沒有絲毫食欲，一個人靜靜地躺在涼席上，那一晚或許是我這輩子度過最漫長的黑夜。

等我醒來，院子早已被上了鎖，桌上還蓋著溫熱的飯菜。高考結束后的時間變得異常充足，可有時又無聊得可怕，沒有被規劃的未來有種說不出的迷惘，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吃完早飯，清閑下來的我著手整理房間，高中的大半時間住校，這間房倒像是節假日棲息的一處旅社。視線不經意地被閣樓處的一隅灰色大木箱吸引，我吃力地把木箱搬下來，里面全是高一高二用過的課本和復習資料。不知道人是不是只有失去了才會懂得回味，就像曾經的讀書時光，而今竟會有點懷念。雙手不由自主地翻開那一本本厚重的輔導資料，大部分竟都是空白。剎那間，有點懊惱和些許自責，或許落榜是有原因的，倘若當初好好利用這些資料，會不會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我呆呆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把那些復習資料翻了一本又一本，回想自己的高中，逃課上網，談戀愛，幾次被老師請家長卻從未反思過。一意孤行，自恃初中成績優異，憑借一點點小聰明傻傻地躺在功勞簿上睡覺，心想再怎么樣，總不至于連大學都考不上！初中時的那股干勁兒丟到哪兒了……

沉默了許久，目光不由得游離到箱子底的一個小匣子上，我費力地掏出來，里面存放著一張張獎狀，匣子底還有一塊奧賽得獎時初中老師送的獎牌，那時的自己似乎從未想到會有今天這般狼狽。

夏季的烈日曬得人眼花，父親所在的磚廠周圍又沒有一處樹蔭，我摘下手套搖搖晃晃地從磚架上爬下來歇會兒，可還未坐穩，另一邊又運過來一批。有時真的很想把手套往地上一甩就走人，可理智告訴我，除了這里，我還能去哪兒？

就這樣昏昏沉沉地大約干了一個月，那天中午實在體力不支的我失了神，竟不小心從磚架上掉下來。兩米多的磚架，幸好只是扭傷了筋骨，可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和連日來強忍的委屈，還是讓我濕潤了眼眶。

傍晚，坐在爸爸電瓶車后座的我倍感自責，除了失望，我似乎從未帶給父母任何驚喜。明明以前是無話不說的父子倆，如今心與心之間卻像隔了堵厚重的墻，壓抑得難受。回到家已是晚上，看到媽媽那擔憂的眼神，一切都在瞬間變得如此親切。

在家養傷的那幾天，我一個人木然地思考了許久許久。作為一個農村孩子，我能想到唯一改變命運的途徑除了學習，似乎再無其他捷徑。

晚飯時，我將碗里的飯扒拉了許久，腦海中回蕩的聲音促使我終于說出了復讀的想法。隨后又是一夜的沉默，或許是謊話說得太多，已不再可信，又或是只當是失敗者的一時興起！但或許只有自己知道，復讀這件事對于我來說，已經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9月，一切都重新開始，爸媽大概是看出了我這次的堅定態度。但我沒心思了解這些，這一次，我只想給自己一個掌控命運的機會，以“高四”之名絕地反擊！

“高四”那一年，我幾乎摒棄了和外界所有的聯系，拼命做題，為了把高中落下的功課補上，我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小書桌的狹窄出租房，那段日子真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來的。一沓沓高考模擬卷，每天與題海相伴的我，從來不知道一覺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滋味。那一年看晝夜交替，獨伴華燈初上，遇到過止步不前的瓶頸期，也擁有過打破瓶頸后的成就感。那一年比不加糖的拿鐵還要苦澀，比海浪打翻的漁船還要無助。但感謝那個執著的自己，獨自撐過了一個個不堪回首的日子。那一年比上年漲了100多分，雖然遺憾沒達到重本，但最終也被一所不錯的本科院校錄取了。

那年高考，還是表妹和姑姑送我進考場，我卻早已褪去了曾經漫不經心的心態。出考場時，藍天還是一樣的藍天，但總感覺較去年多了點什么，隱約間那深邃的蔚藍中仿佛漂浮過一片五彩——那是耀眼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