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智慧

2020年1月,美國和伊朗發生連番沖突,美國拒發伊朗外長赴紐約出席聯合國會議的簽證,遭到“不結盟運動”組織120個成員國聯名抗議。
往前倒推兩個月,聯合國大會以187票比3票,譴責美國對古巴的封鎖禁運政策。除了美國,只有巴西、以色列投了反對票,哥倫比亞和烏克蘭棄權。
作為聯合國創始成員國和總部所在國,美國怎么落到了這般田地?
“孤立”美國
美國的“形象”正在走樣。調查顯示,2018年有45%的人將美國的權力和影響力視為“主要威脅”。在特朗普擔任總統的第一年,這一數字是38%;而在奧巴馬執政的2013年,這一數字是25%。
這五年間,德國對美國的“不滿”增長了30個百分點,法國則是29個百分點,墨西哥和巴西都增長了26%;美國在東亞地區的老盟友日本、韓國,感受到威脅的程度分別是66%和67%。
在國際事務的投票上,美國的“親和聯盟”處于分崩離析的邊緣。“親和聯盟”代表了用投票方式表達類似政策偏好的國家/地區集團。如今在聯合國大會上,很多本屬于美國“親和聯盟”的國家,也在向美國投出反對票。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非洲的“刺頭青”如雨后春筍。津巴布韋長期以來都是美國事務的批評家。其政府發言人喬治·查蘭巴公開表示,永遠不會順從某一個大國的外交政策。2017年時,它也是在聯合國大會上譴責特朗普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政策的一員。那一次,跟著美國投贊成票的只有8個國家。
南非一方面承認和美國關系不錯,一方面也經常和中國、古巴、沙特阿拉伯、委內瑞拉在投票上保持一致。
在拉丁美洲,美國的“死對頭”委內瑞拉于2019年10月,被聯合國大會以無記名投票方式“選進”了聯合國人權理事會。
顯然,有區外的許多國家,用這種支持“美國眼中釘”的方式,來“報復”美國。
誰在作對?
過去的35年里,美國每年都會發布一份報告,將美國在聯合國的投票記錄和其他國家的記錄一一對照,以便量化“是誰在和自己作對”。
根據報告,2019年其他國家/地區給美國投贊成票的,只有31%,和2018年持平。“美國人支付了聯合國預算的22%,比排在第二、三、四位的捐助國捐助款項之和還多,盡管持有如此慷慨大方的態度,其他成員國卻不那么支持我們……”美國時任駐聯合國大使尼基·黑莉說。
尼基·黑莉所說的“回報”,就是指美國派發大量經濟和軍事援助之后,希望得到的“贊成票”。
一般而言,三個因素影響著聯大會議里的投票傾向。
首先,聯合國大會的投票原則為“一國一票,票票等值”。很多人口極少、國土狹小、積貧積弱的小國,一票的分量不比美國輕。它們在投票時,會以國家利益、地區利益或集團利益為先。
其次,地區集團、其他政治集團一直在對聯大投票起作用。像七十七國集團,全部由亞非拉的第三世界國家組成,目標是扭轉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貿易中的被動地位,自然會和“美國優先”的目標有所抵觸。
再次,“金錢外交”的力量,離開了理想條件,有效性往往打折扣。從1980年至2008年,美國為受援國提供了近4600億美元的發展經費,不可謂不多。但一份分析報告卻顯示,約95%的受援國在非共識性投票中給美國投了反對票,在美國認為“重要”的非共識性投票中,72%的受援國投了反對票。
美國援助程度最大的30個國家里,有29個國家在非共識性投票中給美國投了反對票,有25個國家在“重要”的非共識性投票中給美國投了反對票。
“自由指數”
很多現實主義者認為,美國根本無須在意聯合國的任何實質性影響。然而,作為最負盛名、聯系最廣泛的國際組織,聯合國可為美國支持的行動提供至關重要的合法性支撐。
兩次海灣戰爭就是最佳案例。1991年的海灣戰爭,美國得到了聯合國安理會的授權,2003年則沒有取得授權,結果迥然不同:1991年時,盟國提供了16萬名軍人,美軍傷亡人數為299人,美國納稅人僅花了100億美元;2003年時,盟國提供了4.5萬名軍人,美軍傷亡人數超過4000,美國納稅人花了4000億美元。
而在影響聯合國大會投票傾向的因素中,相比經濟援助、集團裹挾等外因,內因起著更大的作用。而一國的“自由指數”是一個更為有效的觀察對象——投給美國的贊成票,隨著政治自由、經濟自由的增加而增加。
經濟自由意味著個人的工作、生產、生活、消費的基本權利不受國家侵犯。更大的經濟自由賦予人們更多的機會,不僅可以帶來持久的繁榮,還可以培養對人權的尊重。
通過對比聯合國大會的投票模式,可以發現經濟自由度較高的國家,更有可能把贊成票投給美國。從2000年至2008年的綜合比較結果來看,經濟“自由”國家投給美國的贊成票,是“受壓制”國家的兩倍以上。
聯大會議上的博弈,是各國在國際上博弈的縮影,各國根據自身的國家利益進行投票。隨著國家在政治和經濟上變得更加自由,符合它們利益的政策也越有可能與美國的利益接近。
從這個結果反推,可以說越來越多的國家,特別是小國,并沒有在政治和經濟上變得更加“自由”,畢竟美國得到的票數正在減少。
同樣地,這也促使我們反思美國人定義的“自由”——到底在何種程度上,個人權利意味著不受侵犯,公民表達意味著民主平等?如果沒有達到美式“自由”,是否一定是站在了自由的對立面?毋寧說,它們只是站在了美國的對立面。
摘自《南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