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一個窮人

文/碎碎

是否是一個窮人的幾項重要指標，在我心里是這樣的：

首先，你有沒有感受美好的能力。

不要以為這一點很容易，人人皆能。有的人，就是對所有的美好遲鈍、無感，因為他看不到與利益、與利己化生存無關的東西。

面對同樣的事物，經歷同樣的事情，有的人看見星辰大海，有的人只能陷入污泥濁水。有的人敗壞事物，敗壞人心的能力非常強，那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心靈赤貧。

我有一個親戚，大家一起去風景區玩，一切都好端端的，她會因為在小攤上買瓶飲料和人討價還價兩毛錢而爭執起來，最后搞得不歡而散。她根本不缺那兩毛錢，一次買200瓶那樣的飲料也影響不了她的生活質量，但是在她眼里，就是只有買東西砍價最重要，讓一切良辰美景等同虛設。

她破壞自己和別人情緒的能力太強了。毫無疑問，她的煩惱總是格外得多。那些煩惱，大都是拜她自己的心性所賜。她讓自己經常陷入內心的地獄，很難救贖。這真是最深的貧窮。

其次，你有沒有制造美好、給人帶來美好的能力。

你是不是美好的締造者。小到收拾好房間，為家人端出一盤好菜，聚會時聊到的有趣話題，你描述一種事物的能力，K歌時你的樣子，你感受世界和他人內心的方式……大到你為社會提供你的作品，你在工作中體現的價值。你是不是能讓人如沐春風，感受到因你而起的點滴美好。

第三，你是不是容易生氣動怒。

你有沒有平靜自己，讓自己情緒保持穩定的能力。威不足則多怒，信不足則多言。一個動不動就生氣發火，需要別人陪著小心的人，也真是貧瘠之人。

身邊有很愛發脾氣的人，好像他的痛點和雷區格外多。一個毫無惡意的玩笑，也不知就觸犯了他的哪根神經，讓他大發雷霆。有不同的觀點，雙方爭論一下，實屬正常，甚至再怎么激烈都沒關系，但是一不傷和氣，二不傷感情，反倒能推進對對方的想象與了解，這才是有境界的爭論和吵架。但是他缺乏那樣的寬度。因為對問題的不同看法，他覺得你人格有問題，做人有問題，你們有過的一點情誼與人際關系都毀耗殆盡。和這樣的人幾無爭論的基礎，不知道還有什么好講的。

曾經，和這樣的人共處，我的情緒也很容易受影響，會想和他唇槍舌劍爭個是非曲直，最后讓自己陷入受傷和受挫感。后來發現，有這樣的人存在，也能擴大自己的認識，增進自己的維度。認識到人與人的不同，可能大于人與豬的不同。不能再為別人的糟糕而把自己也變得同樣糟糕。

再遇到身邊人莫名其妙用糟糕的情緒對待自己，我會盡量讓自己不生氣，不用同樣糟糕的態度去回敬，不被帶入，而是學會去想：天哪，他的狀態居然這么差，怎么會這樣，這么不愉快，可憐的人，我該怎么去理解你。如果不能幫到你，那就隨便你吧……

人到中年，越來越感覺到，我們是活在自己的情緒里，活在自己的內心。自我情緒，內心的天地，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居所。

第四，每一天，你有沒有一些時間屬于自己。

不屬于單位，沒在工作，不屬于家庭，沒在做家務帶孩子，你在散步、發呆、喝茶、空心一樣的狀態。空即是有，可能在那樣的時刻你才能更深地感受世界和他人，眺望過去與未知。

有個恩格爾系數，是指食品支出總額占個人消費支出總額的比重。我覺得應該也有一個時間上的恩格爾系數。就是說，在你的業余時間里，為操持一日三餐所耗費時間的比例。這意味著你還有多少時間是在為精神所謀。

第五，你還有沒有愛，有沒有愛的能力與心力。

不管曾經怎樣被傷害，也依然心懷熱愛。不管如何被虧欠，也依然不憚付出。你在愛與給予中已然感受快慰，無謂回報。你有能力對這個世界慷慨大度，沒有什么能讓你焦躁委頓，無謂得失。“我可以很愛你，也可以沒有你。”你是否豐盈自適，幾乎不能被增減。

看阿赫瑪托娃寫于1906年的詩：我知道怎樣去愛/我知道怎樣變得溫柔和順從/我知道怎樣看穿某人的眼睛/面帶迷人、魅惑、遲疑的微笑/還有我柔軟的身體那么輕盈苗條/還有我飄香的卷發那么親切柔順/哦，和我在一起的人兒苦惱/并被柔情萬種所籠罩……/我知道怎樣去愛，我貌似害羞/我如此膽怯、溫柔并且永遠安靜/我只用我的眼睛說話/它們清純，所以透明，光芒四射/幸福的祭品/相信我——它們會欺騙/只是變得更加蔚藍/更加溫柔和明亮……

我吃驚于這是她17歲寫的詩。所以，你確定自己知道怎樣去愛嗎？

第六，你活得有沒有自己的原創力和獨創性。

上學時考試成績得高分，畢業后發表論文，在單位被提拔當領導，都不值得驕傲，如果那只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亦步亦趨地前進。重要的是你有沒有自己的開拓性，有沒有原創與獨創的能力——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樣式，并且敢于堅持，不以世俗的標準衡量自己的得失。

我們絕大多數人，每天的生活內容都是在重復別人和昨天。我最怕見到的是，一篇文字考究得體，卻毫無新意的文章；一個說不出一句屬于他自己的話，卻威儀凜凜的領導；一篇洋洋灑灑數以萬計字，發在名頭響亮的核心期刊，卻毫無創見甚至沒有研究價值的論文……這些讓人深深地懷疑人生。

第七，你有沒有好奇心和探索欲，擁有自己活著的樂趣。

有些事情在別人眼里沒什么價值，不能給你帶來多少現實好處，卻會讓你甘愿為追尋它們付出時間精力，與你的所得相比，它的性價比可能很低，但是它對你至關重要，是你私享的、不可替代的精神樂趣。你有這樣的一個世界。

第八，你是否能接納和你不一樣的人，包容持不同政見者，你能在多大程度上進入和理解他人內心。

你是否能感受世間萬物，知道世間的一切都會與你有關，每個人的不幸都與你相連？你是不是能體味幸福是給予，而非攫取？你是不是能打開自己，接納與自己不一樣的東西讓自己日漸開闊，而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果以上這些你大都不能給出肯定答案，那么不管你有幾套房、開什么車子，我都覺得你依然是一個窮人。嗯，和我一樣。但是在余生，在以上幾個維度，我會努力讓自己活得富有一點，更富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