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聲

清雍正 粉彩過枝八桃五蝠福壽雙全盤(成對)北京保利2018年春拍拍品
其實蝙蝠并不稀有。幾十年前,北京的黃昏中還能經常見到它們翩翩起舞的身影。后來環境不斷變化,它們才逐漸回到山洞和密林。
蝙蝠有個俗名叫燕別虎。燕是飛禽,虎是動物,飛鳥與動物集于一身,這是蝙蝠的特殊之處,萬物生靈,獨此一號。有意思的是,你說它是飛禽,它卻長有四肢,是地道的翼手目哺乳動物;你說它是動物,卻又生有雙翅能飛。但不管怎么說,蝙蝠和所有野生動物一樣,作為自然界的一員,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與人類為敵。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蝙蝠似乎從來沒有以令人反感的形象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倒是在西方文化里,蝙蝠卻時常扮演邪惡的角色,特別是在萬圣節。還有在西方電影里,蝙蝠也多以吸血鬼的原型出現。對西方人來說,蝙蝠是一種可怕的動物,這可能與它們的外形有關,也可能是一種與早期創傷性經歷的潛意識有關。
為什么東西方文化會有如此大的反差呢?因為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一種諧音文化,即用事物名稱的諧音來表達或者比喻喜慶吉祥的主題。例如,畫一只喜鵲和一頭豹子,用“喜”和“豹”的諧音來比喻“喜報”;再如,畫一只喜鵲登在梅花枝頭,用“喜”和“梅”的諧音來比喻“喜上眉稍”;還有,畫上兩個娃娃,一個裝東西的瓷罐,把天上飛著的蝙蝠迎到瓷罐里,這就叫“納福迎祥”。同理,因為“蝠”與“福”諧音的緣故,蝙蝠在傳統文化寓意里一直受到人們的歡迎。
也正因如此,千百年來,國人用蝙蝠的形象創作出了各種藝術形式,在家具、瓷器、玉器、建筑、紡織品以及古錢幣上經常可見。明清兩代的畫家還喜歡以蝙蝠入畫,來表達喜慶吉祥的主題,比如“五蝠(福)捧壽”“五蝠(福)臨門”“蝠(福)自天來”“蝠(福)在眼前”“鴻蝠(洪福)齊天”等等。所以,蝙蝠在國人的心目中是一直有著吉祥物的意味的。不僅在民間,就連皇家建筑的裝飾也經常選用蝙蝠入畫,例如北京景山的五方亭窗飾上就有“蝠(福)自天來”的圖案。

清代五福臨門錢,其上五只蝙蝠諧音“五福”。

清代吉語錢。背面有圖案蝙蝠、桂圓、蕉葉扇與磬,諧音“福緣善慶”。
如果說蝙蝠在古人眼中有什么負面形象,那就是它好像有些狡黠。明代文學家馮夢龍在《笑府·蝙蝠騎墻》中開過蝙蝠的玩笑,他寫道:“鳳凰做壽時,百鳥朝賀,惟獨蝙蝠不到。它說自己不是鳥類而是四足動物。后來輪到麒麟過生日,百獸都來朝賀,蝙蝠又不到。這次它說自己有翅膀能飛,是鳥不是獸……”事實上,老馮這是借助蝙蝠的特性來諷刺現實生活中滑頭的“騎墻派”。
但這次新冠病毒疫情,從一些媒體的報道來看,蝙蝠卻扮演了宿主的角色,至少是宿主之一。因為冠狀病毒一直寄生在蝙蝠身上,也許已經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上萬年,而此次疫情是從蝙蝠到野生動物、最終再傳播給人類的。于是,不少人開始“談蝠色變”,仔細想想,它也挺“冤”的。
前段時間,筆者曾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博士、高級工程師張勁碩先生談到他長期接觸蝙蝠的經歷:“我1998年開始跟隨導師、師兄鉆山洞,抓蝙蝠、研究蝙蝠,到2010年我轉型做科普,那12年間我幾乎天天接觸蝙蝠。為什么我們沒有感染上病毒?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們不吃它、不舔它、不親它,我們不是直接用身體任何部位去接觸這些蝙蝠。”
而縱觀近年來新發的傳染病,幾乎都與野生動物有關。筆者認為,值得重視的教訓是病毒通過什么途徑,在什么樣的條件下傳播給了人類?是不是因為人類本身的貪婪,造成了類似的“不應該”?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也就不會造成這樣的病毒疫情傳播。對于買賣、食用野生動物的行為是時候做出深刻反思了,并且應該得到相關法律法規的保障,而非僅僅停留在輿論譴責的層面上。而今天,當我們從古人的自然觀、傳統文化的寓意中再次討論起蝙蝠時,我想,無論何時,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都應該時刻保持一顆敬天畏地、尊重自然萬物之心,這也是一種和諧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