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我又想你了

作者簡介：王靜靜，筆名云端曼舞，祖籍山東濰坊，現(xiàn)任職于菏澤市定陶區(qū)教育局，自幼喜愛詩文書畫。自2008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散文及教育隨筆作品多次在《菏澤教學研究》《山東教育》等省、市各類教育刊物刊登，目前已有多篇散文獲江山文學網(wǎng)精品，部分作品已被百度、東方頭條、天天快訊等網(wǎng)站發(fā)布。

寒冬已至，枯葉飄零，涼意已偷偷侵入了北國的身軀，不知姥娘所在的天堂是否依然溫暖如春，姥娘，我又想你了……

時間的長河泛起層層漣漪，如光暈般一圈圈蕩漾開來。我已從那個愛哭、愛玩的小丫頭，走過了人生的而立之年，走上了自己要守護的崗位，然而我那至親至愛的姥娘卻在三年前就停止了人生的腳步。三年了，夢中不止一次看到她佝僂搖晃的背影，聽到她慈愛的呼喚、那拖拖沓沓的腳步聲……醒來已是淚流滿面。是的，我想姥娘，特別地想！是她把我養(yǎng)大，是她陪伴我度過一個個冰冷無助的夜晚，是她給了我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一個善良美麗的人生伊始。

一、姥娘的醬豆餅

童年記憶中第一個難忘的鏡頭就是和姥娘在一起烙醬豆餅，那時偶爾能吃上一口姥娘的醬豆餅竟是我最期盼的事情。在風和日麗的日子里，姥娘會在自家大門口的房檐底下，支起餅鏊子給饞得流口水的我烙醬豆餅吃。祖孫二人坐在玉米皮編成的大蒲團上，好奇又激動的我緊緊偎在姥娘身邊，眼珠子緊盯著面前用磚塊支著的黑乎乎的餅鏊子，看著姥娘把腌制好又曬得半干的豆腐渣和豆子混合而成的醬豆餅鋪在上面，用翻餅的扁木片來回翻動著，一聞到有香味飄出來，我便急不可待地問姥娘：“姥娘，餅餅熟了，可以吃了嗎？”這時便會聽到姥娘一陣爽朗的笑聲，然后便會笑瞇瞇地摸一下我的小腦袋說：“小饞貓，等不及了？別急啊，等把它們烙得再干一點，會更香、更脆。”于是我就強忍著要流出的口水，繼續(xù)把那些香味使勁往鼻子里吸，然后不忘吧嗒幾下嘴。終于等到姥娘說可以吃了！手里一拿到烙得熱乎乎、香脆脆的豆餅，我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來，這時姥娘又會說：“慢點吃孩子，太熱了，別燙著嘴，也不能一次吃太多，這東西太咸了，是當咸菜吃的，吃多了會生病的。”但是，已經(jīng)饞得冒煙的我根本顧不上這些，一口咬下去，往往被燙得張大嘴蹦跳起來。等看著姥娘把烙好的醬豆餅收集起來，我就幻想著每天都能吃到該多好啊！但是往往過不了一小會兒，姥娘便會把這些香噴噴的豆餅餅，分成幾份，拉著我一起給鄰居幾位老奶奶和姥娘的干兒子家分別送去。看見我對著剩余不多的醬豆餅添嘴唇，姥娘便會把我拉到懷里，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孩子啊，以前大集體的時候大家都很窮，我們家孩子多，經(jīng)常吃不飽，鄰居你幾位奶奶沒少接濟了咱家，姥娘的干兒子家條件比咱好一些，有好東西都想著我，姥娘不能忘啊……”

年紀小小的我雖然不太懂大人的世界，但是姥娘的意思我卻聽明白了，永遠不能忘記那些曾經(jīng)幫助過我們的人。

二、帶著體溫的芋頭

姥娘把我養(yǎng)到了六歲，到了上學的年紀，我被爸爸接回離姥娘家有十五六里路的家里，以后要去看姥娘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以至于每一次和姥娘見面都會難舍難分。我們那里每年都會有一天被定為“山”，到這一天會有各路的商者及民眾匯聚來趕山，還會有大戲可看，這一天也就成了大人和孩子們都期盼的日子，而在我的心里一直有個小秘密，那就是這一天我又會見到日思夜想的姥娘。記得在一個趕山的日子，我跟著媽媽在人縫里被擠得東扭西歪，好不容易擠出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小商鋪門外臺階上的姥娘。我沖過去喊著：“姥娘，姥娘！”“哎！”姥娘驚喜地答應著，想扶著地面站起來，起了幾下子竟沒起來，干脆坐著就從懷里掏出一個厚厚的布袋包遞給我說：“靜靜，快點打開看看姥娘給你帶什么了？”我趕緊打開布袋看，用手一摸，竟然是還帶著溫熱的芋頭！那一刻我的心里翻騰不止，姥娘用她那雙已經(jīng)變得畸形的腳，硬生生走了十幾里路，就是為了給我送愛吃的芋頭。“快點吃吧，涼了吃就會肚子疼。”姥娘的話把我的思緒重新拉回到眼前，我低著頭什么也沒說，趕緊剝開芋頭吃了起來，哇！我感覺姥娘的芋頭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不知不覺竟吃掉一大半兒。“你這孩子，從小就愛這一口，我專門給你挑的又大又圓的芋頭煮了，你喜歡吃長得好看的，哎喲，吃這么多可別肚子難受嘍……”姥娘一邊撫摸著我的頭關切地對我訴說著，一邊和娘嘮著家常，我偎在姥娘懷里，度過了一個短暫的相逢上午。“姥娘老了，走不動了，以后不能給靜靜送芋頭吃了……”姥娘最終嘆著氣走了，從小就多愁善感的我，一股熱淚再也抑制不住沖出了我的眼眶。

時過境遷，我依然時常懷念姥娘那帶著體溫的芋頭，偶爾遇見街頭賣芋頭的小販便會喜沖沖地買一些回家，但是嘗試過無數(shù)次，卻再也找不到當年那芋頭的味道，以至于現(xiàn)在再也不想吃芋頭了。我想姥娘的芋頭已足以讓我回味一生，伴隨著她的善良，以及她對我的愛，融入我的生命之中。

三、最后的禮物

歲月是把無痕的刀，卻在每個人的身上刻下了抹不掉的印記。大學畢業(yè)后的我滿載著親人的期望和蝕骨的思念，只身來到了菏澤這片陌生的土地，并且在這里扎了根。我和丈夫每年都會擠出時間回家探親，每逢回家都會去探望我的姥娘。不善于言辭表達的我只是靜靜地看看她，聽她和我嘮叨著家常，這時的姥娘已是滿頭白發(fā)，而且時常會說著話就睡著啦，唯一沒變的是，她依然時常挪動著蹣跚的身體，不斷地把我們和舅舅們給她買的營養(yǎng)品分享給別人。每當看著街頭對坐，嘮著家常，頭發(fā)斑白的老奶奶，我便會想起我的姥娘。

記憶中難忘的一幕，姥娘拿著一把大蒲扇，不斷追趕著前來吃姥娘曬的紅薯干的蒼蠅，扇著扇著她就會無意識地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我想讓操勞了一生的姥娘休息一會兒，但怕她睡得不舒服，又害怕她會突然不再醒來。于是姥娘睡著幾分鐘后我便會輕聲說：“姥娘，你看，蒼蠅又來吃地瓜干了……”這時姥娘便會迅速睜開眼睛，問著：“在哪里？我趕它！”拿起蒲扇就要扇，這時我便會哈哈笑起來，祖孫倆笑作一團。真希望這樣平靜祥和的日子能夠永遠延續(xù)。可是在我的大女兒四歲那年再見到姥娘時，姥娘的身體還是垮了，一半身子已經(jīng)不聽使喚，甚至走路都舉步維艱了。就這樣的狀況下，趁我們不注意時，姥娘竟然背著我們所有人偷偷出去給我女兒買來了一個會翻跟頭的美羊羊的電動燈籠，只因看見鄰居家的小女兒手里有個好看的小燈籠。小商店離姥娘家只有一里多地，但是對于舉步維艱的姥娘來說已經(jīng)是極限了，回來后她累得說話時眼睛都睜不開，姥娘，你一輩子總在為別人著想，能不能為自己想一想啊，你讓我們心里都難受啊！這個美麗的小燈籠竟成了姥娘自己出門買的最后一件東西，從此以后姥娘就癱瘓了。

勤勞善良的姥娘之前一直與人為善，經(jīng)常幫助別人，有好東西總是想著送給別人分享，在她病患在床期間，那些鄰里鄉(xiāng)親時常來探望她，和她嘮家常，一生要強而又處處行善的姥娘被尊稱為大善人，這恐怕是她一生最自豪的事情了。工作原因我只能每年回娘家兩次，只要回娘家，我都會親手做姥娘愛吃的餡餅和蝦仁大餃子，在炎熱的中午或者刺骨的寒風中來回穿梭于娘家和姥娘家。期間姥娘不斷地給來看她的那些鄰居和小姨、舅舅們說我是所有孩子中最善良、最孝順的，在我面前卻什么也不說，因為她知道，她一說我又會掉淚。

最終無情的病魔還是把姥娘帶走了，而舅舅們?yōu)榱瞬坏⒄`我的工作，竟瞞著我姥娘已經(jīng)去世的消息。后來舅舅告訴我，由于常年臥病在床，姥娘走的時候已經(jīng)后背皮膚多處開裂潰爛，走了也是一種解脫。我聽了淚如雨下，最愛我的人就這樣在病痛的折磨中永遠離去了，這一生再也無法償還對姥娘的愧疚了……堅強的姥娘走得很安詳，臨走時她說誰也不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姥娘雖然兒孫成群，最牽掛的卻還是我，說不想只是不想讓我更難過。

這個美羊羊的小燈籠是姥娘給我們留下的最后的禮物，看到它就想起姥娘，想起姥娘就會感覺溫暖滿滿，因為孤獨在外的一切悲傷和壓抑都會被姥娘的愛趕走！

姥娘，我又想你了，相信天堂有你一定四季如春，所有善良的靈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必定處處洋溢著歡聲和笑語。姥娘，你放心吧，你最疼愛的外孫女已日趨羽翼豐滿，會沿襲著你的善良和樂觀，勇敢地走向未來。

（責任編輯 蔡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