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魯
孫犁最為推崇的作家是魯迅。他視魯迅為“真正的一代文宗”,認為:“書,一經魯迅作序,便不脛而走;文章,一經他入選,便有了定評,能進文學史;名字,一在他的著作中出現,不管聲譽好壞,便萬古長存。魯門,是真正的龍門”。也因此,孫犁從年輕時一直到晚年,都對魯迅推崇有加。他青年時就寫過《少年魯迅讀本》《魯迅的故事》《魯迅論》等長文和單行本。晚年所寫的十本耕堂“小書”里,幾乎每一本里都有向魯迅致敬的文字。他自己買古書、讀雜書,有時也會根據魯迅日記里的線索,去搜尋、購買和閱讀。
孫犁對自己的文字,骨子里有著相當的自信,但他在為《晚華集》寫的后記里卻坦言:“魯迅先生的思想、感情、文字,看來我這一生一世,只能是望塵莫及,望洋興嘆,學習不來了。”事實上,孫犁的很多文字,可以看出他在承續魯迅的傳統。孫犁晚年作文,十分講究“節制”。不僅感情上是節制的,文字上更是刪繁就簡、適可而止,他的文字像魯迅的文字一樣,十分耐讀。
像魯迅一樣,孫犁的文字里雖然也是“笑影少”,但時常還會有一些冷幽默。例如他晚年要獨自料理生活,不得已要“用繩子把鑰匙系在腰帶上”,對此,他在《新居瑣記》里寫道:“從此,我的腰帶上,就系上了一把鑰匙,像傳說中的齊白石一樣。”進而又自嘲說:“我曾經打斷身上的桎梏,現在又給自己系上了繩索。我曾經從這里走出,現在又回到這里來了”。這是他不動聲色的、魯迅式的冷幽默。
如果再細致一點加以品味,還會發現,孫犁的編輯藝術、文學書簡、寫“書衣文錄”(代替寫日記),以及在對待經常交往的幾位比較親近的青年朋友的態度上,甚至于理書、包書這等小事,都承續了魯迅的傳統,有意或無意中在延續著一種溫潤的“文脈”。
(黃艷摘編自《溫暖的書緣》,上海辭書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