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也看到過日出

賀彥龍

我站在家門前，太陽很濃，仿佛把所有的熱都釋放了出來，我也終于在無數次逃學后，選擇了妥協。我用手擋著光看向天空，澄澈的藍沒有一絲點綴，正如我那時的心情，如釋重負而又懷抱期待。父母問我到底喜歡什么，沉默許久之后，我回答他們：“拍電影。”

我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看到王家衛導演的電影時那種激動的心情。對于一個小城少年來說，從那時起，一個有關電影的夢就在我的心中誕生了。出于熱愛，也出于對無數個不眠夜的狂熱向往，我順理成章地加入了藝考生的隊列，成了一名編導生。在此之前的諸多時間里，很多沒有來由的煩惱占據了我大量的生活，我需要尋求一種全新的方式，來完成我心中那久遠而又清晰的理想。

于是，在2019年的那個夏天，我踏上了去往未知旅途的列車，終點站是明確的，目標也是明確的，唯一不確定的是我那時的不自信和迷茫，好像失了群的鳥兒想要重新融入天空。

陽光依然刺眼，我走出火車站后，站在路邊排隊，等出租車去往事先選擇好的藝術教育機構。同一所學校的同學來了六七個，陌生感消失了一半，但也難免有些不適應。然而，人生總是在無數的陌生中得到熟悉，我又何必庸人自擾。

我開始不給自己留有退路，那一刻我明白了人對于自己真正熱愛的事情是可以不顧一切的，好在時光走得不算太快，讓我還來得及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拿出前所未有的毅力支撐自己。

晚上放學后，從教室走回宿舍的路有一段距離。每當這個時候，我便喜歡駐足于車水馬龍的街旁，不需要人附和，只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或走或停，會有一種欣喜感涌上心頭。夜幕下的都市宛如一幅靜心點綴的畫作，仿佛任意一個角落都閃爍著光芒，面對紅綠燈前等待的車輛、斑馬線上匆匆而過的行人、道路兩旁似喜似怒的旅人，我腦海中開始閃現白天學到的分鏡頭寫作要領，而我眼前呈現的，正是最鮮活的分鏡頭畫面，我開始掏出手機，拍下記憶深刻的瞬間。時至今日，我的相冊中還保留著它們，直到被夜晚的霧氣打著眼，我才會和同學們一起走回宿舍。

藝考的大幕拉開了，我曾經期待過尾聲時刻的到來，我無數次設想過聚散時刻的情景，但當藝考結束真的將要到來的那一刻，我還是有些不舍。那一天，我看到了日出，和無數個趕去藝考的學子，和很多個心懷熱望的胸膛，和許多個暗自祈禱的身影，一同看到那樣濃烈的日出，空氣中蒸發出來的水珠凝結成了這一刻的萬千思緒。

進入考場的那一刻，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像卸下了什么東西，卻又說不出來。直到走出考場看到和我一樣的考生時，才稍微有些明白，卸下的或許是一種叫做答案的東西，它是無法更改的，下筆時就已經決定，或對或錯都是自己給出的結果。

在我們的人生中會有無數個日出，但真正靜下心來看到的沒有多少，或許讓你真正感動的瞬間只能有唯一的一個。正如所有的離別時刻，在那一刻，你的眼淚，是在安慰自己，你的笑容，是在慰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