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毛衣

果粒橙

1. 奶奶是神話

奶奶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

我見識過不同的毛線在她拿著棒針的手里擺動著交錯著形成完整馬甲的過程。

毛線在奶奶的手里仿佛有了新的生命。雖然我接過手的時候，它常常變得一團糟，但奶奶從來不生氣。

小時候的冬天，是溫暖浪漫的。

那個時候的小孩子們都喜歡到處炫耀：“這件漂亮毛衣是我媽媽織給我的哦！”

每次我也會加入大家的隊伍，我的毛衣和大家的不一樣，它有可愛的小動物，是小學生們的熱愛。

大家總是很羨慕地望著我：“好好看的毛衣啊！”每次我都會自豪地挺直腰板：“這可是我奶奶織的。”

于是，在那小小的年紀里，奶奶是大家的神話，也是我心中的神話。

2. 我不喜歡你的毛衣了

再稍微大一些的時候，小孩子們已經不比拼那些家里人手工編織的毛衣了，我們變得喜歡街道叔叔阿姨賣的不同款式的衣服。

伙伴們的服裝時髦而漂亮，奶奶的毛衣過時了。

而我也不再把奶奶當成神話了。

那一年快到冬天的時候，奶奶腳步輕盈，又準備要去采購許許多多的毛線球，我卻在門口攔住了她。

我大聲地告訴她：“奶奶，我再也不想穿你織的毛衣了！你別織了，這樣冬天的時候媽媽才會給我買漂亮的外套！”

奶奶愣了一下，眼神有點失落，動了動嘴想要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她轉過身，我看著她朝里屋走去，注意到她滿頭的白發和微微彎曲著的腰，有奇怪的感覺從心里滋生。

我心里想著：奶奶是不是生氣了？

但14歲孩子的虛榮心占據了我整個身體，我就是想穿更加漂亮的衣服！

3. 奶奶走了

我上了高中，讀了更多的書，也變得更加懂事。

冬天到了，我薄薄的校服內套著媽媽買的保暖衣和穿了很久的羊毛衫。

冷風一陣陣刮過來的時候，我十分懷念奶奶的毛衣。

那個寒假，我歡呼雀躍地飛奔到奶奶床旁。

我告訴她，我很喜歡她織的毛衣，如果可以的話，在冬天還沒有結束前，我真想再穿一次。

奶奶摸著我的頭，笑著說：“好啊，奶奶織給你穿。”

有眼淚從眼角悄悄滑落。

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奶奶的手不靈了，眼睛也花了，站著也特別累，她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幾年，于我于她，天差地別。

那個冬天，特別寒冷。奶奶熬不過去，靜靜地走了。

新年快到了，街上開始掛起了紅色的燈籠。

我聽到煙花在天空炸開的聲音，母親問我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步。

我搖了搖頭，躺在床上發了許久的呆。

想到再也見不到奶奶了，眼淚還是止不住就滑了下來。

奶奶住的房間現在已經堆滿了雜物。

我在里面翻了好久，才終于找到了被風塵覆蓋的棒針和線球。

奶奶走了，它們也被遺忘了。

奶奶織給我的那些毛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丟棄在了歲月里。

但我永遠都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