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彤 李鵬翔 侯文坤等
“莫急莫急,我馬上安排人出來接。”
“搞快點,搞快點,這個事情一會都等不得!”
手里接打著一個又一個電話,腳下步子也不停,還不忘對身邊人發出一個又一個清晰的指令……
在這場全民抗疫戰最早打響的地方,在與病毒賽跑、與死神競速中,武漢市金銀潭醫院院長張定宇也在同漸凍癥進行著頑強斗爭。
2019年12月29日,武漢市首批7名不明肺炎患者轉入金銀潭醫院。
“當時不少醫療機構也陸續出現不明原因肺炎病人,絕對不能大意。”多年從事傳染病防治,職業敏感讓張定宇第一時間判斷,這不是普通的傳染病。
張定宇將這些病人迅速集中到隔離病房,穿上防護服,進隔離區查看癥狀,分析研判。12月30日一早,他再度決策:緊急布置騰退病房,抽調更多醫療力量,新開兩個病區,轉入80多名病人,完成清潔消毒、設備物資人員調配……

之后的日子,時鐘的鐘擺對張定宇,似乎踏上了加速度的軌道。
不斷有新病人轉入,任何一絲不細致都會弄出亂子。早上7點半,往往換班的醫護人員還沒到,張定宇就已經到了。
“今天收了多少病人?”“有多少人出院?”他每次問,都要回答者說出精確數字。
“收病人、轉病人、管病人,按道理有些事他可以不管,但他都會到現場親自過問。”南三病區主任張麗說。
擱平時,這位資深傳染病醫生見了張定宇多少會躲著走。“任務布置急、要求高,事無巨細,罵起人來不留情面。”張麗說。但這次,張麗卻在危機中感覺到張定宇“粗糙”脾氣下的細致:“幸虧靠了他的暴脾氣和果斷。有困難找他,總會有辦法。現在看到他的身影,有種踏實的感覺。”
疫情襲來,沖擊著每一個人。金銀潭醫院病區內,呼叫醫務服務的鈴聲此起彼伏,與病樓外疏落的人影形成強烈的反差。
“風暴眼”中,張定宇走著、說著。嚴厲,但是鎮定。
張定宇告訴大家:對呼吸道傳染病不必過于恐慌,按要求做好防護就沒危險。“我們要膽大心細!有什么責任有我擔著。”
“從去年12月29日到現在,他沒休息一天,只有兩個晚上離開醫院稍微早些。”金銀潭醫院黨委書記王先廣說,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有這位搭檔蹣跚的身影。
越來越多的同事發現,一向腳步如風的院長下樓梯時腳步越來越慢。面對越來越多人的追問,張定宇終于承認,“我得了漸凍癥,兩年前就犯病了,下樓吃力,更怕摔倒”。
漸凍癥是一種罕見病癥,慢慢會進展為全身肌肉萎縮和吞咽困難,直至呼吸衰竭。
“多少次問他,都說膝關節動過手術。”感染科主任文丹寧說。直至這次,她和其他同事才回過神來,“為什么他腳步高低不平,上下樓一定要抓緊扶手,慢慢挪”。
北七病區護士長賈春敏卻不承認。“他明明走得好快!”1月21日晚騰退完病房后,正等待轉入新病人,賈春敏接到張定宇電話:“5分鐘到北7樓,看新病區還差些什么?”
放下電話,賈春敏趕著拉上裝物資的小推車一路小跑。“他從辦公室到北7樓比我遠,等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了。”賈春敏說,“平時他老跟不上我們,但他拼的時候,我們跟不上他。”

“有他在,醫護人員、病人、家屬心里都有底。”文丹寧說。
慢和快,在張定宇身上,在疫情發生后,組成奇妙的復合體。
清早6點鐘起床、次日凌晨1點左右睡覺,不知不覺成了常態。好幾個夜晚,張定宇凌晨2點剛躺下,4點就被手機叫醒。
情和痛,也不知從什么地方會來個突然襲擊。
金銀潭醫院收治首批病人22天后,張定宇得到消息,在武漢另一家醫院工作的妻子,在工作中被新型冠狀病毒感染,住進相隔十多公里的一家醫院。
妻子入院3天后,晚上11點多,張定宇趕緊跑去探望,卻只待了不到半個小時。“沒說太多話,都很疲憊,只是離開時叮囑要保重。”接受采訪時,張定宇不愿多回憶那寶貴的30分鐘。
“實在是沒時間。我很內疚,我也許是個好醫生,但不是個好丈夫。”眼前這位五大三粗,與普通人眼中醫生形象很不匹配的硬漢,眼圈忽然紅了。
不能完全停下來,也不能時時刻刻在動。張定宇的漸凍病需要比別人更好掌握這個度。
一個多月,夜以繼日,張定宇病了。躺在床上輸液時,他手里仍拿著各種材料了解病人情況、重癥人數、救治進展,布置各項工作……剛剛好一點,只要可能,他又會穿上被稱為“猴服”的防護服,從病人通道走到隔離病房,走到重癥室查房。
“穿著防護服,走路都能聽到呼吸、心跳,前心后背都濕透了。”張定宇的感受,是疫情籠罩下醫護人員最真實的感受。
好在,坎過去了。妻子在入院10天后的1月29日下午痊愈出院。
共產黨員、院長、醫生,是張定宇的三重身份。
“無論哪個身份,在這非常時期、危急時刻,都沒理由退半步,必須堅決頂上去!”張定宇說。
57歲的張定宇從醫33年,他曾隨中國醫療隊出征,援助阿爾及利亞;2011年除夕,作為湖北第一位“無國界醫生”,他出現在巴基斯坦西北的蒂默加拉醫院;他和同事們的身影,也曾出現在重大災害發生的現場……
“像張定宇這樣的黨員干部,始終沖在最前線,讓大家都感覺特別有主心骨。”張麗說。
動如風火的張定宇有個希望——在自己能動的時候,跑贏這次與新型冠狀病毒的賽跑。
“我會慢慢失去知覺,將來會真的跟凍住了一樣。”張定宇下意識地摸了摸腿,“生命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跑得更快,才能跑贏時間,把重要的事情做完。”
伴著高低不平的腳步和電話那頭急促的聲音,張定宇轉身,朝著隔離病區走去……
(摘編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