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然
小時候,我有個鄰居叫“勇哥”。“勇哥”的“哥”字和年齡沒關(guān)系,村里不管是三歲的孩童還是八十歲的老奶奶,都這樣叫他。
勇哥比我大兩歲,他長得五大三粗,一身蠻力,我很喜歡跟著他一起玩。每天去村小學(xué)讀書,我們也都是一起去一起回的。那年,我讀二年級,勇哥讀四年級。有一天我放學(xué)回來后,看到我爸媽正和勇哥的爸媽在胡同口吵架。當(dāng)天晚上,我爸媽就叮囑我以后不要和勇哥一起玩。從那以后,我就再沒和勇哥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平時也沒再和他一起玩。勇哥和我一樣,在路上遇見我也不再和我說話。
我們村邊有一條小河,河邊的草叢很茂盛,小孩子經(jīng)常會去那里捉青蛙回家喂鴨子。對我們小孩子來說,這也算是幫家里干活兒。捉青蛙這種行為現(xiàn)在看來很沒道德,但那時候沒這概念,青蛙就像河里的魚一樣,你愛捉多少就捉多少。平時我都是和勇哥一起去的,但自從我們兩家吵過架以后,我們就再也沒有一起去捉過青蛙。
后來有個周末,我在溪邊捉青蛙的時候遇見了勇哥,他也是一個人。我們相隔十來米,相互也沒打招呼,更沒說話,只管各自捉青蛙。沒多久,我在捉一只青蛙的時候腳下沒站穩(wěn),栽了個跟頭滾到河里去了,那片水域恰好水流又急。我們村因?yàn)殡x河近,小孩子們大多都會游泳,但我天生膽小,從沒有去河里學(xué)過游泳。瞬間,河水裹著我不斷翻滾,我在翻滾中看到勇哥向我跑來,然后他跳進(jìn)河里,把我拖到了淺灘上。
勇哥把我救上來后告訴我說:“我媽讓我不要和你說話,你不要告訴你媽是我救了你,我媽知道了一定會罵我。”
我記住了他的叮囑,他救了我一命,我不管怎么樣也不能害得他挨罵。那時候天氣熱,就穿褲衩子和小背心,我們擰了擰衣服上的水,然后又形同陌路地各自捉青蛙去了……
就這樣,我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父母,后來我經(jīng)常想,大人吵架為什么要讓小孩子不要在一起玩呢?我的父母是這樣,勇哥的父母也是這樣。當(dāng)然,話又說回來,我雖然一直把勇哥當(dāng)成“大哥”,但畢竟當(dāng)時的他也不過是個讀四年級的小孩子,他的擔(dān)憂和顧慮應(yīng)該也是幼稚的或多余的,我如果真的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爸媽了,或許反而會成為兩家和好的契機(jī)。只可惜,我們都錯過了。
這段往事過去很多年了,我也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到勇哥了,現(xiàn)在,我終于有勇氣公開對勇哥說這樣一句話了:“勇哥,謝謝你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