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

鐘南山因著父母的道路選擇了習醫。他的父親鐘世藩是我國著名的兒科專家,國家一級教授。他的母親廖月琴,是廣東省腫瘤醫院的創辦人之一。夫婦兩人既志趣相投,又是廈門同鄉。廖月琴的娘家是有名的鼓浪嶼廖家。廖月琴姐弟三人都選擇了從醫。廖月琴的弟弟廖永廉是著名的內科專家,他發現了福建省第一例鉤端螺旋體病。
鐘南山說:“在我的生活中,對我影響最大的是我的父親鐘世藩。”
中山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病案科至今保留著半個世紀前鐘世藩的會診記錄,工整、嚴謹,一絲不茍,就像這位老先生的人一樣。鐘世藩1930年畢業于北京協和醫學院,后留美取得博士學位。
在鐘南山的記憶里,父親始終是讓他有點兒怕的嚴父,話難得說上一句,卻極有分量。鐘南山在行醫道路上曾經歷過一段蹉跎歲月。1960年他從北京醫學院畢業后的十年,讓他離一個醫生越來越遠。1971年,當他調回廣州時,已經35歲了。有一天,父親問他:“南山,你今年幾歲了?”鐘南山答:“35歲。”鐘世藩接著說了一句:“都35歲了,真可怕啊!”
父親的話給了鐘南山很大刺激。他知道父親在35歲這個年紀已經做出了許多成就,而一般人也遠比現在的自己優秀得多。于是,鐘南山開始發奮找回失去的時光。
鐘南山記得父親給過自己唯一的一次表揚是在他45歲,在英國愛丁堡大學留學期間。當時鐘南山為了提高英語水平,經常用英文給父親寫家書。每一次,父親寄回的信都很厚,除了他寫的信以外,還把鐘南山的信全部用紅筆修改一遍,一起寄回來。當時,英國人是不認可中國醫生的資格的,鐘南山只能以觀察者的身份參加查房和參觀實驗。他的導師也只允許他待8個月。鐘南山說,他一定要爭口氣。為了研究“吸煙(一氧化碳)對人體影響”課題,他冒著危險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猛吸一氧化碳,從自己身上抽血。最終,他不僅證實了導師的演算公式,還發現了其推導的不完整性。鐘世藩在得知兒子所做的努力時,只在信中說了一句:“你讓外國人知道了中國人不是一無是處的。”
“病歷是寫給病人看的,人家都看不懂,你寫來干嗎呢?”“醫生說任何話,做任何事都要講依據。”……這些鐘世藩說過的話和他給患兒看病時的循循善誘,不分貧富貴賤,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鐘南山。
鐘世藩晚年眼疾很重,看東西很吃力,身體也很衰弱,但他仍然堅持奔波于家和圖書館,編寫了40萬字的《兒科疾病鑒別診斷》一書。書中這樣寫道:“當天氣寒冷時,醫生的手和聽筒頭必須先溫暖后才檢查,以免刺激小兒抗拒檢查……”
永遠要有執著的追求,辦事要嚴謹、要實在,這就是鐘世藩留給鐘家的兩條家訓。堅守這兩條家訓,他的子孫們就會取得更大的成就。而今天人們在鐘南山身上看到的那些熱愛與赤誠,最初正是從父親鐘世藩那里繼承來的。
鐘南山說:“治學嚴謹上,我受的是父親的影響,但我對人的同情心是從媽媽那里學來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媽媽是怎么對待其他有困難的人的。”
鐘南山曾展示過一張兒時騎自行車的照片,他說:“當時我很羨慕別的孩子有自行車。媽媽對我說:‘你要是小學畢業能考到前5名,我就獎勵你一輛!后來媽媽也沒再提過這件事,但11歲的我記住了媽媽的話。”
1949年,鐘南山就讀的嶺南大學附小因故不舉行畢業考試,后來,學校根據平時成績發了一份成績單,鐘南山排在第二名。家里生活很困難,但媽媽仍信守“諾言”給兒子買了一輛自行車。“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你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這就是媽媽教給我的。”鐘南山這樣說。
1955年鐘南山考上大學的時候,他的母親廖月琴在家庭拮據的情況下,仍然拿出10元錢來資助鐘南山的一位同學上大學。廖月琴去世時才56歲,她走得太早,但她生前的一點一滴都深深印刻在兒子的記憶里。
鐘南山說過,他的身上有“運動基因”。大學時代他是學校里鼎鼎大名的田徑運動員,1959年,在第一屆全運會上打破了全國400米欄的紀錄。
他的妻子李少芬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第一批籃球運動健將,第一代新中國女籃國手,曾任中國籃協副主席,1999年被選為新中國籃球運動員50杰之一。他們的愛情就是在運動場上成就的。李少芬說:“我跟鐘南山有不少共同語言,特別在體育方面,他認為體育運動能鍛煉一個人的承受力和上進心,我很贊同。”
在父母的影響下,女兒鐘帷月獲得過世界短池游泳錦標賽100米蝶泳冠軍,并打破短池蝶泳世界紀錄。兒子鐘帷德是廣州市第一人民醫院教授,著名泌尿外科專家,還是醫院籃球隊的主力。
鐘南山認為,一個人不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但也不能滿腹經綸,弱不禁風。他培養人才不只看重專業,更看重人才的綜合素質。鐘南山帶研究生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星期五下午,他都要和研究生們打一場籃球賽,這是研究生的一門“必修課”。
67歲時,鐘南山面對“非典”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把危重病人都送到我這里來”,80歲時,他收到一份生日禮物,一幅字,四個字,“敢醫敢言”。
2019年,鐘南山在接受中央電視臺《謝謝了,我的家》欄目組訪問時對著鏡頭說下了這番話:“爸爸,記得你說一個人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點東西,那么他這輩子就算沒白活,我一直記著這句話,現在我已經80多歲,慢慢懂得了。爸爸,你的愿望我已初步達到,但是我還不會滿足,我還會繼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