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證明

官學榮

一開始，二○二○年的春節和往年并沒有區別，從除夕到大年初一，我們浸泡在傳統吉祥的節慶年味里，輕松而愜意。雖說武漢傳來了疫情消息，但都以為是一場普通的流感而沒怎么在意。沒想壞消息暴風驟雨般傳來，一種被命名為新型冠狀的傳染病毒在武漢迅速蔓延，大有席卷全國之勢。我所在的城市岳陽，乃是貫穿南北、連接東西的湖南北大門，且離武漢近在咫尺，高鐵只要一個小時，從武漢出城以及留在外需要返鄂的人們自然都把岳陽選為中轉站。自從武漢封城的消息傳出后，岳陽市民愈加恐慌起來，沒有了往日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街頭一片寂靜，所有鋪面小店幾乎在同一時間閉門歇業。

滯留在岳陽的武漢和湖北客人，全都被疫情阻擋了前行的腳步。隨著形勢的嚴峻，整個岳陽城人心惶惶，談疫色變。可想而知，岳陽的防疫一下會變得怎樣嚴峻復雜而壓力山大。但是不管形勢如何嚴峻，在做好自身防疫的同時，岳陽市各級政府和人民沒有忽視滯留在本市的湖北人，他們決定安頓無家可歸的人。一個叫湖南泰和集團的民營企業第一個站了出來，集團董事會主席王俊杰先生，這個岳陽樓下的居民，自小秉承“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責任擔當意識，在關鍵時刻，積極配合政府的倡導，果斷將企業旗下的泰和大酒店拿出來專門用作接待滯岳的武漢和湖北客人。泰和大酒店是一家四星級酒店，擁有客房四百余間，經營能力與經營水平一直處于全市同行業領先位置。這對一個企業來說，顯然存在著風險。好消息迅速傳遍岳陽城，盡管前路仍然未測，但對那些無處棲息的湖北人來說，畢竟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躑躅街頭，心有所棲

六十三歲的湖北宜昌葉爹，疲憊地徒步在岳陽街頭，偶爾將頭探進半開半掩的酒店，企圖找到一個既便宜又可以住宿的地方，然而，所到之處，每個人好像都在演練一場相似的圍城之戰，終歸讓他失望地離開。

這是一位很不幸的老人。兒子在杭州工作卻因病手術而引發并發癥，家里還有九十三歲的老父和體弱多病的妻子。二○二○年一月十八日，他無奈別下老父和妻子，只身前往杭州護理住院的兒子。一月二十九日，兒子第二次手術剛滿一周，老人又突然接到家中電話，說獨居的老父生命垂危，他心急如焚只想盡快趕回宜昌。然而這時不少地方已經封城封路，所有回家的交通工具僅剩下從杭州飛岳陽的航班。

到達岳陽之后，他才知道，不但家回不去，而且還無處安身。天黑了，深冬的寒夜開始降臨，大街小巷，人跡罕至，完全沒有一絲節日的氣氛。此時此刻，葉爹仿佛置身于一個災難大片的場景之中。

幾經打聽，終于有人告訴他：“如果你是滯岳的湖北客人，請去泰和大酒店。”

葉爹終于有了落腳的地方。按照醫學觀察要求，他原本也不是從疫區出來，加上觀察時間也過了規定標準，是可以出具回家路條的。可是，眼下卻交通不便，怎么辦？經岳陽公安和防疫指揮部與宜昌方面銜接，岳陽方面可以送他到湘鄂交界處。但到了那里，離自己的家還有兩百多公里，而他手上的錢早已花光，更為焦慮的是擔心老父出事。那天，心力交瘁的葉爹時而淚流不止，時而哽咽難言。他斷斷續續告訴我：“我想從湘鄂交界處走回宜昌，但又不熟悉路，未知因素太多，加上自身多病，也不敢貿然行事。好在泰和方面及時關照，精心安排每天食宿，也并沒有向我催交房費，讓我安下心來。”考慮到葉爹情況的特殊性，萬一其父出事，家里將無人料理，為此岳陽公安與宜昌方面始終沒有放棄對接，元宵節那天，宜昌方面終于能夠派出車來到湘鄂交界處接人。

和風物語，陽光明媚，葉爹走出泰和大酒店，仿佛籠中的鳥兒回歸了大自然。他欣喜地上了岳陽公安為其專門提供的車輛，終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因為幾次接觸，我們早已成了朋友，到家后，他第一個電話就是打給我的，不但報了平安，還表達對泰和大酒店、岳陽公安深深的感激之情。

病毒的蔓延，造成了驚人的恐慌，讓很多的人無助甚至絕望，但那種為難之時的搭一把手，也讓無數的人從中感受了溫暖看到了希望。年輕的楊女士一家是從湖北疫區來的，她告訴我：“我和愛人老家都在岳陽，同在武漢工作，一月二十日帶著出生才五個月的孩子高高興興回來過年，然而突如其來的病毒與升級的疫情防控差點讓我們流落街頭，那時的心情真的很復雜，后來看到武漢形勢那么糟糕，很多人那樣無助和不幸，我們又覺得自己好幸運。”

因為楊女士是醫生，在武漢就對疫情有了接觸和了解，回到老家，她擔心自己被病毒感染，更害怕傳染給孩子和家人。她和老公把孩子交給爺爺奶奶之后，不敢與家人共度佳節，好不容易才住進了一家酒店進行自我隔離。她們一星期沒有離開房間，那當然是度日如年的感覺，仿佛與世隔絕，只能在孤獨中相依為命，相互鼓勵。除夕之夜，她與老公推開房間的窗戶，想想家家團圓的時刻，又想到孩子與親人，不禁潸然淚下。

如果說這種隔離只是需要時間，那么挺一挺也就過去了。但事情遠遠沒這樣簡單，一周過去，各地防控措施升級，他們被排查出是從武漢回來，社區工作人員和酒店方讓他們另找地方隔離。當時的他們，真有一種潛逃被抓的犯人一樣的感覺。凄風冷雨中，就像落單蒙難的鳥兒，不知何處是自己的棲息之地，最后，是泰和大酒店接納了他們。

入住泰和大酒店后的第四天，楊女士突然高燒，憑職業敏感，立馬向酒店報告了實情。這可是酒店最怕發生的事情，總經理王奇勛立馬按預案，通知所在醫護人員，并聯系救護車，將楊女士送到了定點醫院。在等待結果的幾個小時里，她感覺時間是那樣漫長，心情是那樣緊張、無奈又慶幸。好在有驚無險，結果只是普通感冒。楊女士告訴我，當時她真是熱淚盈眶。

隨后，我接觸到了更多像葉爹和楊女士這樣的湖北人。那天肖女士一見到我就說：“大災面前，人人自衛，這是常理常情，我也知道，別人拒絕接納我們，也不能說是對武漢人對湖北人的歧視，設身處地想，是害怕傳染病毒，我很能理解。”她反復說著這句話，以表明自己對他人并無責怪之意。

一月二十二日，肖女士帶著十四歲的兒子從湖北洪湖家里出發，準備以旅行的方式喜度春節。然而到達昆明后，全國防疫形勢迅速升級。景區關停、酒店謝客、交通管制……一時間，人心惶惶。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好提前返程，飛機改高鐵，中轉岳陽。非常時期，世事難料。就在這短短的幾天里，她經歷了從攜子旅行的愉悅，到陡遇疫情管制的恐懼、無助，甚至崩潰。到達岳陽后，接踵而來的竟是不但有家難回，而且剛一上的士就遭到了指責和“舉報”。原來她搭乘的是拼車，事先上車的大媽，在聽出她們是湖北人的口音之后，立刻大怒，指責她們不應該上車。硬核的大媽要求司機把車停下，她下了車，立即掏出電話向自己所在社區作了“舉報”。肖女士說：“當時我和兒子感到好委屈、好傷心，也好害怕，仿佛有一種不祥之兆向我們逼近。”

屋漏又遭連夜雨。生活中還真有怕什么偏就來什么的時候。肖女士告訴我：“司機倒是很熱情，帶著我們連續找了幾家酒店，但都以過年歇業而被拒絕。最后還是好心的司機突然想起自己的老婆在一家酒店上班，才帶過去讓我們安頓下來。”可是到了第二天，這家酒店以放假為由，不能讓這母子倆繼續住下去，予以退房。

怎么辦？肖女士不斷撥打110，12345等求助和服務電話，統統無果。情急之下，她只身找到某部門信訪科。當她說明情況，做完登記得到回復，準備離開時，接待她的工作人員還因害怕病毒，硬是讓她拿走用過的筆。她只好忍淚還笑地收起筆離開了信訪科，等到天黑，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

因為封城封路，母子倆仿佛成了落單的螻蟻，在布滿陰霾的風雨中提心吊膽。這繁華街市，樓宇林立間，難道就真的沒有她們的暫時棲息之地？肖女士這下真的慌了，怕了，懵了。走投無路，無處寄身啊！她一手牽著早已凍得發抖而恐懼不安的兒子，一手拖著沉重不堪的行李箱，舉目無一親，踟躇街頭無處歇。絕望之感涌上心頭，鼻子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肖女士說：“幾經周折，我們終于找到了泰和大酒店，是這家酒店熱情地接待了我們。而且特意將我們安排在透氣采光好的房間，還送來了水果、糕點，讓我們一下子有了賓至如歸的感覺。”

“岳陽是我的娘家，我在這里生在這里長。然而，那一刻，這個熟悉的城市仿佛變得陌生。”說著這些時，王女士仿佛還心有余悸。

夜色降臨，天空下著雨，王女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場始料未及的遭遇，讓她們夫妻倆有種近乎絕望的感覺。她不斷問自己，是不是落難了，怎么一下子就無路可走，無處安身了呢？她們來自武漢市江岸區進化村。原來王女士與丈夫一同來岳陽是為其母親拜年的。抵達岳陽之后，才發現滿城防疫形勢十分緊張。她說：“當時，我們夫妻倆既不敢前往目的地實現初衷，也不敢開著鄂字牌照的車在大街上轉悠，內心深處還有一種像做了賊似的恐懼，一下子不知所措。無奈之下，只好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車停下，打開手機，試圖能夠找到一個可以暫時的安身之所。”幸運的是，她們很快看到了岳陽市人民政府指定的泰和大酒店為接待滯岳湖北籍客人的專門酒店。于是，整個人的心情就像是落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她們小心翼翼地將車開到了泰和大酒店。身著防護服面戴口罩的工作人員，不顧寒冷，細心地將她們的車輛認真消毒。引導客人的服務員熱情帶著她們依流程幫助辦理了入住手續，一切順利，這一刻，讓她們感到了如家一般的溫暖。

湖北省荊州市某人民醫院盧醫生，春節回老家江西過年，正月初七接到所在單位歸隊通知。他心急如焚而又道路不通，只得繞道岳陽。初八晚十一點半抵達岳陽，隨后得到路人指點，很快住進了泰和大酒店。當酒店得知并核實盧醫生的情況后，立即與公安交警聯系，初九吃過早餐，由警察小吳駕專車將其送達湘鄂交界的荊岳大橋處。當我電話連線到這位醫生并自我介紹之后，電話那頭竟是連聲道謝，并且告訴我，他已按時歸隊。還說：“岳陽不愧為歷史名城，一座很有溫度的城市。短暫的滯留，讓我讀懂了團結求索，先憂后樂的精神，讀懂了那種守望相助，患難與共的真摯情意。感謝岳陽人民，感謝泰和大酒店。”話說到這里，聲音已經哽咽。

客人張先生，來自湖北洪湖曹市鎮，今年五十五歲。他是同老婆一起在深圳的子女那里過完了年于正月初七坐車到達岳陽的。在深圳出發前，他們在網上查過岳陽有班車回老家，所以身上所帶錢款在到達岳陽后就只剩下了兩百元。可是，當他們來到汽車站時，所有班車卻都已停運，無奈之下，他們只想找個小旅館暫時住下，可是走了多家，基本上都閉門歇業。此時的他們，這才發現新型冠狀病毒，仿佛隱形的魅影，裹挾著寒冷朝自己無情地襲來。后來聽路人說，泰和大酒店是接待湖北籍客人的專門酒店。他們既喜出望外，又顧慮重重，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前往。進入酒店之后，她們才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進入這等豪華的地方，心里又多了忐忑不安。正在猶豫之際，熱心的服務員和工作人員迎了過來，當得知這夫妻倆交不起房費又想住宿的情況后，酒店負責人當即慷慨表態，先按入住流程住下來再說。兩口子的心這才踏實下來。

家在湖北監利的張女士，常年居住武漢，平時也不關注時事，性格大大咧咧，少有女人的幾分細膩。這次她說走就走的任性，和對新冠疫情的無知，不但沒有保護好自己，還波及到一大批親密接觸者，弄得險象環生。

二○二○年一月二十一日，張女士在沒有任何自身征兆和自我防護的情況下，回到老家監利為女兒操辦婚宴。兩天后又租車到岳陽東站，隨即一路去北京玩了八天，直至三十一號重返岳陽。此時在岳陽，想入住酒店已經很難，但她還是在泰和大酒店受到了熱情接納。然而沒料到在按流程辦理入住手續的過程中，她隱去了自己的武漢居住史，而只說是監利人從北京旅游過來，并出示了身份證車票等證明。隱患終于在懵懂與愚昧中埋下。

張女士告訴我：“我姐姐在岳陽做生意，但我重返岳陽之后，已經懷疑自己可能感染了新冠病毒，不敢去她家。我入住泰和大酒店之后，更加感覺食欲不振，胸悶，戴不得口罩。”于是，她要急于去醫院檢查，但因為自己隱瞞了真相，又不好同酒店明說身體不適需要看病。而且按照酒店規定，入住客人必須自覺在房間隔離。第二天，她迫不及待地趁服務員不注意，偷偷溜出酒店，憑著對岳陽的熟悉，直接去了治療新冠病毒指定醫院。

兩天后，不愿出現的結果終于出現，隱患變為顯疾：張女士被確診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應該是張女士體質好，自身免疫力強，經過三天的治療，她身體康復很快，染疾已無大礙。經歷了這次遭遇，她內心深感愧疚。電話里，她泣不成聲地向我訴說心中的擔憂與痛悔：“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親密接觸的所有家人、親人和那些同車同行的無辜人，我深深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與懵懂無知懺悔，但愿他們一切安好！”

一石激起千層浪。張女士給酒店帶來的麻煩可想而知，好在她從進店到入住是有嚴格程序、包括專門通道、應急預案等。事情發生后，酒店立馬將所有大廳、樓梯、走廊、房間等做了全面徹底消毒。隨即封閉了張女士所住房間，穩定了所有客人的情緒。

一場肺炎疫情的到來，對于這個時代來說，也許并不見得就有多重，或許就是一粒塵埃，但是對于具體某一個人來說，確實就是一座大山，那個被山壓著的人，哪怕是想喘口氣，也會覺得好難好難。

乘風破浪，心靈為舟

從正月初一開始，泰和大酒店的四十三名員工和當地政府相關部門人員，冒著和病毒相遇的風險，讓那些因病毒而落難的靈魂，獲得了幫助和安慰。正是人間的這種愛和溫暖，撕破了毒魔的猙獰面目，在無助和痛苦的心靈上灑滿了陽光。

用生命守護生命，以力量傳遞力量。走進泰和大酒店，一塊醒目的標語牌上，赫然寫著：“尊敬的湖北籍客人，泰和就是你的家。”多么細心的考慮，多么暖心的話語。

有一首歌叫“泰和就是你的家”，最近在手機上刷屏。

泰和就是你的家，

親愛的湖北兄弟，

……

同處吳楚福地，

湘鄂本是一家，

待到春光明媚，

再送兄弟回家。

這是王俊杰先生不顧連日勞累，于大年初四晚上趕寫的歌詞，并安排專人譜曲制成。王俊杰先生年近古稀，他也是洞庭兒女、長江之子。他曾經是一位農村基層干部。二十七年前，投身商海，幾經打拼，終于迎來事業有成。出于一個企業家的道德良知和社會責任，五年前，他先后投資三億多元，組建湖南新泰和綠色農業集團發展有限公司，通過與國內多家科研院所聯盟，主要從事綠色農產品生產加工與銷售。他是想以自己的行動，一方面影響和帶領廣大農民走現代綠色發展的農業之路和致富之路；另一方面他是要帶頭捍衛和守護舌尖安全。而早在企業還處于初創期的二○○三年，泰和集團就走上了扶貧助學的仁愛之路。十七年來，他們用真情寫大愛，先后累計投入資金兩千多萬元，對近一萬人次的學生進行了扶貧助學。泰和之愛，讓一個個寒門學子夢想成真。

半個多月過去，酒店入住人數已達一百六十多人。做好客人和員工的疫情防控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任何一個環節，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有任何的大意和疏忽。

酒店根據《岳陽市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指揮部關于做好疫區來岳人員入住服務的通告》，給所有入住酒店的客人寫了一封公開信。及時讓他們知曉入住標準、進出要求、費用負擔、醫學觀察、聯系方式等方面的內容，一切公開透明，讓每一個客人都吃下定心丸。為了謹慎做好疫情的防控工作，入住酒店的客人難免要自我隔離。這樣一來，每一個入住的人，晝夜待在并不寬敞的房間，時間是很難打發的，為此，王俊杰先生要求酒店為每個房間送去了報刊書籍，還有健身用的跳繩等。

王俊杰先生看到所有客人食宿無憂，安心住下，心里總算踏實了。可是他原本體弱多病的身體，哪里能經得起如此加班加點親歷親為的折騰。他病了，是心臟病復發。大年初六晚上十點，在我與他的微信聊天中，他給我發了這樣一條微信：“謝謝您，不必了（指宣傳他）。我心臟病發，在醫院，心肌嚴重缺血，不宜多講話，謝謝了！”看到這條微信，我心里一緊，除了不敢再打擾，接下來便是沉思。是的，很早以前，我就聽說過，王俊杰先生有心臟病，上過支架，還有糖尿病等多種疾病，常常失眠靠吃安眠藥勉強睡覺。但就是這樣一位老人，這樣一位企業家，面對人類大災，他同樣是美麗的逆行者。

王俊杰先生為人低調，一直不肯面對采訪，他說：“這點小事，如果還要拿到臺面上去宣傳，那就變味了。”正月初九，因病情嚴重，王俊杰先生需要轉往外地治療，臨行前，他依然放心不下酒店的湖北兄弟，他艱難地拿起筆，十分吃力地又給酒店員工寫了一封信，表達了贊美、感激和鼓舞之情。

酒店總經理王奇勛，連續半個多月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他感受了連續作戰的疲憊；他體驗了心驚肉跳的緊張。他帶頭出現在一個個危險的時刻，面對媒體，他一臉倦意，眼里布滿血絲，他太需要休息。半個多月來，他沒有回家，他也不能回家。為了保證入住客人，住得安心，吃得放心，待得舒心，他于大年三十的清晨，悄悄以一封簡短書信的方式告別家人。接接下來，他每天從早晨七點忙到第二天的凌晨兩三點。面對消毒、特別是房間衛生整理，大多數人都感到畏懼不敢前往，王奇勛二話沒說，帶領酒店副總經理童岳、總監毛山峰和客房部經理羅燕，穿好防護服，全副武裝走進了一個個客房。

她叫方陽，來自平江縣的幕阜山下，自來到泰和大酒店已連續多個春節沒有與家人團圓。二○二○年春節，她終于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原計劃在老家度滿假期，好好陪陪年邁的雙親，可是一月二十五日晚上十點多，她得到了泰和大酒店作為接待滯岳湖北客人專門酒店這一消息。這可不是小事，需要承擔多少風險啊，這一夜，她幾乎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她就開車上路，可是到處封村、封鎮，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她還沒能出得村口。后經多方求助放行，直到下午四點，才抵達縣城。然“城門”緊閉，等她求得一張縣防疫指揮部的特別通行證時，已是下午六點。

天啦，這后面到底還有多少關要過啊。當時的方陽只想插上雙翅飛回酒店。從平江到泰和大酒店，方陽經過了十一道關卡，原本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這一次她足足用了十二個小時。

方陽的到來，無疑增添了酒店全體員工消除畏懼心理、戰勝新冠病毒、做好接待工作的勇氣和信心。接下來的日日夜夜，方陽既當指揮員，又當戰斗員，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在酒店，到處都可以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到處可以聽到她親切的話語。

陳亞紅，醫學碩士、主任醫師、岳陽市中醫院副院長，從泰和大酒店接待滯岳湖北客人，她就一直堅守在酒店。給客人測量體溫、了解行程，酒店服務員嚴重不夠，陳亞紅還穿上隔離防護服，進入客房打掃衛生、清理垃圾和房間消毒。

有人問她：“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是一名醫生，我這樣做，無論是酒店員工，還是客人，他們從心理上會有一種安全感。有我和我的同事在酒店，和他們吃住在一起，他們更有戰勝疫情的信心。”這是陳亞紅的回答。

童岳，看上去美麗動人、笑靨如花。她卻說：“接到任務的那一刻，心里特別緊張也特別害怕，家人也很擔心甚至是阻止，但是，經過一番思想斗爭，最后還是覺得酒店是自己的崗位，關鍵時刻不應該缺位。”其實，她們一家三口，都在防疫一線，愛人在岳陽東站做調度，兒子在往返岳陽至廣州的列車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愛人和兒子，出門戴口罩，注意勤洗手，到了單位報平安。大年初四是迎客高峰，她和大家一起忙碌地打掃客房衛生，而腰部卻陣陣劇痛。凌晨交接班后，她再也忍受不住扎心的疼痛，將電話打給了正在睡夢中的愛人。當愛人把她扶上車時，豆粒大的汗珠直往下流。

在醫院的急診室，照片，血檢，吊水……“醫生，問題不大吧？我明天還要上班呢？”童岳用脆弱的聲音問醫生，“腎結石，需要住院治療。”醫生的回答沒有商量的余地。針頭扎進了童岳的血管，那個晚上，她覺得好漫長，是愛人的陪伴讓她熬到了天亮。愛人的工作耽誤不得，他忍痛割愛，上班去了。誰來照顧自己呢？作為列車乘務員，兒子正工作在去廣州的列車上。

疫情面前，生死時速，她別無選擇。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童岳拔掉針頭，頭也不回地趕到酒店，又投入了緊張的戰場！

是的，在泰和，在岳陽，不管疫情形勢那么嚴峻，且隨時有著被感染甚至危及生命的可能，但這一群人，他們克制著內心的恐懼，以大局為重，以心靈為舟，乘風破浪，直抵那希望的綠洲。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