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的水電工程保險研究

余宏亮,黃金艷

(1.武漢科技大學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81； 2.湖北省中小企業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65)

水利水電工程是一項投資巨大、施工工期長、工程(水文)地質條件復雜、技術難度大的高風險基礎設施工程。自1993年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與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簽訂第一份工程保險合同[1],工程保險作為一種風險轉移手段被水利水電工程建設單位逐步認識并采用。2014版《水利工程設計概(估)算編制規定》(水總〔2014〕429號)第五部分“獨立費用”第六項列支“工程保險費”,從投資控制角度確認了工程保險在水利工程建設中的重要作用。2015年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聯合發文“大力發展工程保險”(發改投資〔2015〕2179號)。截至2018年12月,國內172項重大水利工程已累計開工132項,在建投資規模超過萬億[2]。近年來我國每年水利水電建設投資超過7 500億元,暫定保額按照投資概算的80%計算,則超過6 000億元,若中標平均費率按0.35%計算,估算全國水利水電工程保險行業市場規模大約為21億元/a[3]。

國內水利水電工程保險研究處于起步階段,按關鍵詞“水利”“水電”“工程保險”組合檢索中國知網,研究論文僅32篇,陳建軍等[4]對比分析國內外水利工程保險的現狀,指出我國水利工程中的工程保險還有較大的改進空間。馬鐵焰[5]對保險經紀公司介入方式、工程一切險保險金額等問題進行了探討。林運軍[6]論述了工程保險的特點及在水利水電工程建設中的作用,并介紹了糯扎渡水電站建設時工程保險的創新做法,對我國工程保險制度的有關問題提出了建議。此外,也有學者對工程保險實務[7]、再保險[8]等問題進行了探討。

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斯坦福研究院首次在學術研究中引入“利益相關者”這一術語,20世紀90年代后,利益相關者理論得到了逐步發展和完善,成為識別和分析一個組織行為影響的既定理論框[9]。對于工程項目,劉奇等[10]提出某項目的利益相關者是指對實現項目目標有影響或受目標實現影響而受益或受損的人或團體。利益相關者的識別方法主要包括Mitchell三維屬性分析法、三維角度法和多維細分法。此外,專家評分法、問卷調查法及參考文獻法等也是常用方法。如丁榮貴[11]建立了項目利益相關方識別三維模型,從過程、任務和角色3個維度來識別各利益相關者?；诶嫦嚓P者理論,筆者認為因水利水電工程的保險服務項目而受益或受損,能夠影響工程保險項目目標的實現或因保險項目目標實現而受影響的主體即為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利益相關者,可以概括為保險人、被保險人、保險經紀、招標代理、政府監管部門、公眾等。

本文以收集的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106項招投標數據為研究對象,基于利益相關者理論，分析保險人、被保險人、保險經紀人的行為特點,對水利水電工程保險費率的測算方法和中標費率的特征進行重點分析,最后對水利水電工程保險行業的發展提出政策建議。

1 工程保險服務項目數據采集及整理

1.1 數據來源

通過檢索各省市水利水電建設公司官網、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官網、中國政府采購網、中國采購與標網等,收集到全國部分省市(四川、貴州、西藏、安徽等)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招標公告、中標候選人公示和中標結果公示信息106項。

1.2 數據整理

通過分析收集的公開招投標數據,結果表明：對于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其中標結果公示中一般會提供中標人和中標費率(或中標保費),而在招標公告中部分項目提及了保險金額,部分項目缺失此信息。通過多項目分析比較：保險金額≈項目概算總投資額×(40%～50%),根據這一規則補全缺失的保險金額信息。限于篇幅,列舉有代表性的12個工程保險服務項目數據,如表1所示。

表1 水利水電工程建設期保險服務項目中標信息

注：總保費=保險金額×中標費率

2 利益相關者視角下的水利水電工程保險

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中涉及的利益相關者包括：保險人、被保險人、保險經紀、招標代理、政府監管部門、公眾等。

2.1 保險人視角

2.1.1聯合承保行為

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是一種風險高的、專業性強的保險業務。由于水利樞紐工程建設投資概算動輒幾百億,項目投保金額往往在100億元以上?！侗ｋU法》第一百零一條規定“保險公司應當具有與其業務規模和風險程度相適應的最低償付能力”,第一百零三條規定“保險公司對每一危險單位所承擔的責任,不得超過其實有資本金加公積金總和的百分之十”。查閱國內工程保險市場占有率最高的三家保險公司2018年度信息披露報告,繪制成表2。從法定承保能力數據測算：大多數國內單個保險公司盈余承保能力都不足以獨立承保一個投保金額超30億的項目,而臨時分保價格又十分昂貴。因此,一般采取2～4家保險公司共同承保的方式,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惡性競爭,又可以讓保險公司聯合和業主商定一個比較合理的保險價格。而保險金額在10億元以下的項目,一般由一家保險公司承保。

表2 市場占有率最高的3家財產保險公司承保能力

2.1.2約定承保人在中標合同中所占份額

首席承保人承擔的保險份額最多,同時也承擔最大的風險,首席承保人給出投標費率,共保人接受此費率跟保,從而使其全部業務達成。通過收集的中標公示數據匯總分析：首席承保人在中標合同中所占份額在50%左右。其部分原因是招標文件中已規定了首席承保人的承保比例(如引江濟淮工程(安徽段)工程保險采購項目規定為30%),也有項目是聯合承保人共同商議的比例。前3位承保人在中標合同中所占份額在70%～100%,項目風險也主要由前3家保險公司承擔。

2.1.3聯合承保保險公司“抱團現象”

通過收集的中標公示數據匯總分析：中標公司中聯合承保的幾家公司總是同時出現,稱之為“抱團現象”。比較典型的有“中國人民財產保險、中國平安財產保險、中國太平洋財產保險”抱團。抱團聯合承保可以增強公司實力,承保更大的項目,獲得更多中標機會,而且團體中各成員有合作經歷,對保險費率比較快捷地達成一致。

2.1.4實際中標費率區間分析

根據表1數據分析可知：水利水電工程保險服務項目中標費率在0.238%～0.547%之間,大多數數據集中在0.350%～0.450%區間,小于軌道交通工程保險中標費率0.450%～0.550%區間。說明建設單位和保險公司一致認為水利水電工程的施工風險比軌道交通工程小,技術相對成熟。

從中標費率看,保險金額小則保險費率相對高,這也符合實際情況。中標費率的大小首先受招標公告中報價費率限制影響最大,若招標人給出投標報價限制費率,保險公司為追求最大利益,中標費率僅在報價限制費率下浮0.5%～7.0%；其次是投標人會根據保險標的特征、保險范圍的大小、市場競爭情況、保險采購方式等因素進行調整投標費率。

2.1.5尋求再保險

單張保單保額超過保險公司資本金和公積金之和的10%,保險公司需依法尋求再保險。中國保險行業協會網站上公布的再保險公司僅10家,其中5家為國際再保險公司在華分公司。國內最大的再保險公司——中國財產再保險公司2018年分保金額266.88億元,工程再保險收入僅占6.66%,說明再保險市場還大有可為?！按罅Πl展工程保險”(發改投資〔2015〕2179號)要求“加快發展再保險市場,提高再保險對農業、交通、地鐵等國家重大工程的大型風險、特殊風險的保險保障力度”。部分工程保險項目在招標需求書上也要求單一風險單位再保合約額度不低于20億元,這都說明再保險是保險公司分散風險的重要手段。

2.2 被保險人視角

2.2.1確定工程保險招標人

我國目前水利水電工程建設項目工程保險的投保模式大多是業主控制的保險計劃(OCIP,owner controlled insurance programs)[12]。2014版《水利工程設計概(估)算編制規定》將工程保險費列支在“獨立費用”科目下,明確工程保險由建設單位(業主)購買。

《水利水電工程標準施工招標文件》(2009年版)第4章第1節“通用合同條款”第20項“工程保險”規定“承包人應以發包人和承包人的共同名義向雙方同意的保險人投保建筑工程一切險、安裝工程一切險”；在第2節“專用合同條款”第20項“工程保險”規定了“投保人、投保內容、保險金額、保險費率和保險期限”。2016版《水利水電土建工程施工合同條件(示范文本GF-2016-0208)》項規定“發包人應以發包人和承包人的共同名義投保工程險(包括材料和工程設備)”。這兩個文件指出工程保險應由承包人購買。

現實情況是各承包單位獨立購買工程保險不利于全線風險管控,也不利于與保險公司議價,可能會出現承包單位只投保高風險標段的“逆選擇”問題?？尚械姆绞绞歉鶕腥A人民共和國水利“水利水電工程標準施工招標文件”(水建管〔2009〕629號)中所說,水利水電建設單位將保險方案作為招標文件的一部分,各承包單位在投標報價時將工程保險費列入工程量清單,由建設單位統一購買工程保險,總保費按工程量清單分配后,由建設單位向保險公司轉付保險費,或經監理審核后將保費付給承包單位,由承包單位向保險公司支付保費。表3為工程保險招標人信息,工程保險招標人80%以上是水利水電工程的建設單位。從工程保險招標人的屬性看,大型水利工程招標人一般是省級水利投資集團,縣級水利項目招標人一般是縣屬水利政府部門,個別項目由項目管理總承包單位(PMC)招標,施工單位作為招標人的情況很少。

表3 工程保險招標人信息

2.2.2招標策劃

招標需求中明確標明：“本項目以費率形式報價,且報價費率不得高于XX”,通過限制保險費率的方式控制工程保險投入。如海西州那棱格勒河水利樞紐工程保險限制投標報價費率在0.246%。2014版《水利工程設計概(估)算編制規定》工程保險費“按工程一至四部分投資合計的4.5‰～5.0‰計算”,這可作為建設單位編制投標報價限制費率的依據。部分工程保險項目采用投標最高限價的方式進行約束。如“四川省李家巖水庫工程建筑工程一切險及第三者責任險”項目投標最高限價為619.32萬元。

保險標的設計：工程保險標的一般包括物質損失部分和第三者責任。物質損失部分主要包括：建筑工程、機電設備及安裝工程、金屬結構設備及安裝工程、施工臨時工程等的施工以及缺陷責任期缺陷修復；第三者責任險是現階段水利水電工程保險的核心,因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災害造成的地面結構物損失、人員傷亡事故占比較大。如2007年7月20日青海省貴德縣拉西瓦水電站施工工地,發生巖體滑塌事故,造成8人死亡,11人輕傷；2012年6月28日,白鶴灘電站施工區發生泥石流災害,造成人員失蹤38～41人。因此,對第三者責任險的條款設計需特別充分。而將臨時工程納入保險范圍、增大免賠額、附加擴展條款[13]都會導致純保費率6%～10%的上浮。

2.2.3制定工程保險投?？刂瀑M率

根據保險學原理,保險費率=保險費/保險金額×100%=純保費率+附加費率。理論研究中,學者更加注重對純保費率的研究。工程保險是包含了與建設相關的多個險種(財產保險、責任保險、保證保險等)的總稱[14]。水利水電工程保險亦是一種綜合類別的保險,包括：建筑工程一切險、安裝工程一切險、第三方責任險、雇主責任險等,因此,其保險費率是一個綜合費率。制定工程保險投保控制費率是投保人控制投資的有效手段,也是商務談判的重要控制參數。

純保費率即純保費與保險金額的比值,根據純風險損失率來制定。一般采用公式：純保費率=基本費率×調整系數進行計算,基本費率是根據工程的風險類型,即工地所在地類型、工程結構級別等,參考同類型工程歷史平均賠額的損失率,其確定可參考各地已有的保險費率表。調整系數是對基本費率的修正,使其能更加準確地反映工程保險費率。工程保險基本費率厘定方法包括：觀察法、分類法和增減法[15]。水利水電工程保險基本費率大致在0.3%～0.4%,加上附加費率后保險費率在 0.4%～0.5%,符合2014版《水利工程設計概(估)算編制規定》的要求。

由于中國保險行業協會未制訂水利水電行業建筑工程一切險及第三者責任險純風險損失率表,本文參照2017版的鐵路、公路建筑工程一切險及第三者責任險純風險損失率表,按建筑工程、機電設備及安裝工程、金屬結構設備及安裝工程、施工臨時工程各分項分別計算其風險損失,匯總成總風險損失,進而計算出純保費率。本文以江西贛江新干航電樞紐工程保險為例進行測算,如表4所示。

根據測算：純保費率=878.98/286 686.19=0.307%,考慮附加費率因素后,保險費率為0.307%÷(1-15%)=0.361%，略高于招標人給定的報價費率0.352%。

2.3 保險經紀視角

保險經紀的工作包括：風險評估、保險方案擬定、協助保險招標、投保安排、出險理賠等。保險經紀公司代表投保人的利益,利用自身對保險業務和市場的了解,對投保人風險偏好和投保需求的了解,能更專業的完成投保安排,消除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同時在實施階段也是安全風險監管的重要力量。

表5 工程保險經紀信息

通過收集的中標公示數據匯總分析：106個水利水電工程保險項目中,有28個項目聘請了工程保險經紀參與,占26.4%。說明保險經紀的參與還不是很廣泛。一方面是被保險人對保險經紀的作用認識不足,另一方面部分被保險人本身具有工程保險相關經驗,無須保險經紀的參與。但從聘請保險經紀參與項目的實施結果看,成效還是比較顯著的。

通過收集的招標公示數據匯總分析可見,工程保險經紀公司在區域市場存在一定的壟斷性,如江西省水利水電工程保險項目多選擇金誠國際保險經紀,云南省、廣西壯族自治區水利水電工程保險項目多選擇江泰保險經紀。保險經紀收取的服務費與項目保費直接關聯,一般不超過總保費的5%～8%,相對來說保險經紀行業發展還不充分。工程保險經紀信息見表5。

3 總結與建議

水利水電工程建設項目購買工程保險已成為業界的通用做法,本文基于招投標案例數據,圍繞工程保險的主要利益相關方的行為特征進行分析,同時對工程保險費率厘定進行了探討。

a. 建議將水利水電工程保險列入國家強制性保險。由于水利水電工程施工安全風險大,一旦發生事故,對人民財產和人身安全危害極大。目前自愿保險的模式,購買保險的項目投資額僅占總項目的10%,與國外差距很大,規模小也不利于保險公司降低保費,加強服務投入。從環境污染責任強制性保險試點[16]開展經驗看,一旦水利水電工程保險列入強制性保險試點,將會出現超過100%的同比增速。

b. 建議中國保險行業協會加快編制《水利水電工程一切險及第三者責任險純風險損失率表》。參照2017版《道路建筑工程一切險及第三者責任險純風險損失率表》和《鐵路建筑工程一切險純風險損失率表》的修訂經驗,由保險公司牽頭,廣泛調查研究,匯集行業數據,編制實用性強的損失率表；建議加速開發針對水利水電工程保險的標準合同文本和專用合同文本,起到規范市場秩序、引導行業良性發展的作用。

c. 水利水電工程建設單位宜聘請保險經紀負責整體保險策劃、安排,宜采取多重技術手段加強安全風險監管,降低綜合純損失費,從而減低報價限制費率。對于工程等別I的水利水電工程,建設單位應提高投標控制費率至0.450%～0.550%,有利于保險公司在合理利潤下完成項目,有更多的力量投入工程風控服務中。

d. 高等院校應響應市場需求,大力培養水利水電工程保險和保險經紀人才,構建涵蓋保險學、工程管理、水利水電設計施工技術、信息技術的知識體系,培養高素質、復合型工程保險應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