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好好看?搜山圖

世人知道二郎神，多半是因為他與孫悟空的大戰。今人較少知道的是，二郎神還有一個經典事跡，就是常常帶著神兵搜山。搜山做什么呢？捉拿“妖怪”。請看右上圖，那就是二郎神，他身穿金甲戎裝，頭戴三山帽，手持斬魔劍，正在坐鎮指揮這次搜山行動。請看他坐在哪里？他坐在四個低級神兵身上。別看神兵長相奇怪，其實他們真的是神兵。四個丑陋的神兵佝僂著身軀，表現得不堪重負，襯托出二郎神的魁梧、威嚴與英俊。下面，我們就看看二郎神派出的神兵都抓到了哪些“妖怪”。

上面這個持刀神兵抓住了一只狼精。這個神兵正扭頭向身后的狼精發出威嚇，但他扭頭的角度，恰好像是對著畫面外的我們，似乎在吼叫：“哼！看什么看？”很嚇人，是吧？再看那只狼精，奇怪的是，它穿著人類的衣裳，現出原形前，應該是一個文士。不過，現在它已經斯文掃地了。它被神兵拽著一條腿，倒拖在地，仰面朝天，衣冠脫落，恐懼地緊縮著尾巴。

下面這些神兵抓住了兩個美女。不過，請你注意女子的下身，衣裙下露出了猴子的腳掌。原來，她們是女猴妖。再看她倆的胸前，各掛著一只小猴子，原來，她們不僅是女猴妖，還是猴媽媽。在被抓的那一刻，她們拼命保護自己的小猴。其中一個驚恐萬分，卻還是伸出手去阻擋神兵的大嘴；另一個猴媽媽則努力向前掙脫，她身后的神兵握緊拳頭，拉開架勢，即將給她以痛擊。再看女猴妖的右側，那是一只已經完全現了原形的公猴，只是身上還穿著衣服。他被神兵圍在中間，一個神兵揪住他的耳朵，正要用一根短矛刺向他的頭；一個神兵大聲呼喝著，握緊拳頭正向他的面部打去。而他呢，對近前的死亡威脅毫不在意，卻掙扎著扭轉頭，瞪大眼，張大嘴，向身后發出呼喊。那時，他關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再來看抓牛怪的場面。上面這頭大牛怪被套上鎖鏈，被神兵前拉后推，中間還有個神兵摳住它的鼻子。原來，他們正在解救那個壓在牛怪身下的神兵。摳鼻神兵毫不手軟，他一只腳踩在牛怪肚子上發力，牛鼻子都快被他扯斷了。牛怪痛苦萬分，那是一頭母牛怪。

看到這里，你有沒有覺得妖怪們令人同情？有這種感受并不奇怪，因為種種細節表明，這位明代佚名畫家的確沒有站在二郎神那一頭。“搜山圖”是傳統繪畫題材，傳世《搜山圖》有多種，但是他的畫，將神、怪所代表的正義和邪惡顛倒過來。他對神兵兇惡和妖怪人性的刻意強調，表達著對以正義之名行使暴力的懷疑甚至嘲弄，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卷無名者的《搜山圖》堪稱失落的中國古典暴力美學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