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要去云南一段時間后,我心里滿滿都是興奮和期待。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對于云南米線,我有著一種接近粉紅色的幻想:青翠的韭菜,粉嫩的肉片,香韌的雞菌,還有鮮美的雞湯……一口下去,是南方獨有的溫柔擁抱。
可真當我踏上七彩云南的土地,被各路米線瘋狂裹挾,才真正見識了云南米線。
我待的地方是昆明,作為一個吃貨,每來到一個陌生城市,都會開啟與生俱來的覓食模式,哪個小店熱鬧往哪兒鉆。恰好小區便利店附近就有這么一家店,自打我走出單元門那一刻就人滿為患。
這是我到云南的第一碗米線,我要了小鍋臭豆腐米線。小店自然有其他米線可選:雞肉、排骨、牛肉,都是倒進小鍋之后上桌。但在我看來,要吃就吃當地特色。
是的,小鍋臭豆腐米線做到了。首先說臭豆腐,它不是很臭,確切說味道介于臭和餿之間,不過在這里,它的身份是澆頭。直沖入鼻的氣味還是讓我不得不像當地人那樣,專門為它打了一碟蘸水。
再說米線,湯碗里覆蓋著一層豆芽、韭菜, 每夾一筷子米線,這二位便會緊緊跟上來。可即便它倆如此搗蛋,我依然可以吃出爽滑的口感。待我把它們與臭豆腐一起送進胃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我感受到嘴里的味道開始變得復雜,讓我想起了王致和配大蒜!于是我情不自禁地開始往米線里加醋,希望掩蓋這股有殺傷力的味道。
等吃完這份小鍋米線,我額頭上的汗珠也瀑布般飛流直下。更詭異的是,它的出現奠定了我那一整天的食物基調:晚上我又吃了折耳根加冰凍榴梿。
如果說臭豆腐小鍋米線刷新了我對米線的認知,那么文山的大鍋米線則硬生生把我變成了選擇困難癥。
“來,自己吃啥自己選!”煮米線的大鍋屹立在屋子里,沸水滾滾,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姨動作麻利地切菜,鮮豬雜、鮮雞雜、火腿腸、午餐肉、牛肉片、豬肉片,堆滿整個灶臺。
“一定有某幾種食材組合在一起,可以給味蕾帶來神奇的體驗。”我心里想,可惜拿捏不準。突然,金燦燦的炸豬皮給了我靈感。它們被炸成一大張,卷曲著,樣子十分誘人。為保持食材的統一性,圈定炸豬皮的同時我又選了豬小腸、生豬肝、豬腰花,再加一些小米辣和蔥末。
等這碗米線變成五顏六色,我終于可以好好享用了。不得不說,無論口感還是味道,這碗米線都好吃得不得了!生滾豬肝異常滑嫩,炸豬皮浸飽湯汁,豬小腸微苦但解膩。如果說小鍋臭豆腐米線帶來的是味蕾上的暴擊,文山的這碗豬雜米線則給了我一個靈魂的安撫:親愛的,你這一天都不會再餓了。
但它的分量還是被蒙自的過橋米線碾壓了——那湯碗根本不是碗,而是盆,洗臉盆大小的盆。緊接著猶如滿漢全席般的配菜映入眼簾:雞翅、鵪鶉蛋、肉片……還有幾瓣菊花!真是無比風雅。
面對這碗比我臉還大的米線,之前看過的各種傳說很快被擊碎。輔料超出米線的配置,也讓每個客人被賦予一種尊貴的氣場。當然,包括我在內,來吃過橋米線的大多是慕名前來的游客,光環效應下,味蕾很難對被雞油封住的高湯和滑滑的米線,做出客觀的評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從云南回到東北后,我并沒有再吃一次的念想。

我以為過橋米線已經到頭了,蒙自的黃牛米線還是刷新了我對云南米線的終極認知。一塊碩大的牛骨頭壓在米線上,注意,是牛骨,不是牛肉片!說實話,即便是啃慣東北大骨頭的我,這時候也有點震驚:豬脊骨遇見牛大骨,小巫見大巫,還有一坨白花花的米線……再看帶我來的朋友老李,戴起手套開啃,那個自然、那個熟練,沾到油花也面不改色。我眼睜睜看他獲得了光盤行動第一名,而我則被撐得根本無力繼續動筷子,之后的好幾天也沒有再碰米線。
一個月后,我回到東北,惡補了好幾頓東北大米飯和饅頭。家里人還以為云南米線怎么虧待了我:“是不是那里的米不好吃,才會做成米線呀?”我白了他們一眼:“你們對東北大米的自信,怎么跟云南人對米線的自信一樣呢!”
水云間//摘自風味星球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令山一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