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還會來

趙靜

今年的春天來得早。窗外的陽光肆意充溢著每個角落，染得桃紅柳綠，順手把樓頂太陽能水箱里的水燒到了98攝氏度，也灑進我的房間，引誘著我——我想帶孩子去踏青、看電影，我希望孩子們早點開學……全國的疫情都得到了控制，眼看著就能“出關”了！

睡覺前，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從伊朗回國的146名中國公民乘機抵達我所在的城市，其中確診兩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我心里一抽——病毒又來了，什么時候才能恢復正常生活啊！春天姣好的容顏在我的眼前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病毒猙獰的面孔。

我失眠了，腦子里亂糟糟的。2020年的春藏了太多的殺機、恐懼和不安，從春節一路拋拋撒撒。每個中國人都神經緊繃，醫務工作者，拼了命地救人;有病的，認認真真地隔離、治病;沒病的，也踏踏實實地待在家里，終于熬到今天，容易嗎？孩子推遲上學一個多月了，每天在家憋著，容易嗎？這么辛苦，最后還是被傳染上病毒怎么辦？為什么有人又要把好不容易趕走的病毒帶回來？為什么他們不待在當地隔離、治療呢？

我閉上眼睛，努力想睡著，但電影《泰坦尼克號》里的一組鏡頭跳出。“泰坦尼克”號以十分慘烈的姿勢沉入海底，只有少部分人登上了救生艇，更多的人已經沉尸海底或者在冰冷的海水里掙扎，海中一片呼救聲。鏡頭轉向救生艇，一位女士站起來，要求救生艇上的船員劃船去救那些落水的幸存者。但沒有人表示贊同，大家都沉默著，船員則威脅她如果再堅持救人，就把她也扔入海中。他們怕落水的人都會拼命爬上船，把船弄翻。其實他們已經安全了，其實船上還能容納很多人，其實落水的人并不集中，也都筋疲力盡了，因救人導致船翻的可能性并不大……為什么幾個小時前還彼此親密交談的朋友甚至親人，此刻卻成為陌路？即便是路人，見人危難，也該出手相助吧。

應該是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欲，讓人變得自私了吧。

但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總會有同理心，會戰勝自私，會有英雄出現。最終，其他救生艇的船員們還是組織大家去救援落水者。

是啊，飛機載回的是渴望活下去的人、是同胞，伊朗的醫療條件遠不及國內，他們在異國他鄉很危險。推己及人，如果我的親人在國外學習、工作，此時我也一定會心急如焚、千方百計想把他們接回來的。

又打開手機，再看一遍消息——我們這座城市的市民其實被保護得很好，每架客機的乘客抵達機場后都有專車送往專門的隔離點和醫院，而且隔離點也遠離市區。

慚愧！我一直自覺并不自私，為何這么經不住考驗。如果我在救生艇上，雖不至于強烈反對回去救人，大概也是那沉默的大多數吧。本期《“敬畏自然”不是一句漂亮話》中提到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一書中有一句話，“有些人的愚昧、自私和自大比病毒更可怕”。希望我不要成為“有些人”中的一個。

幸好，我還會自省。

雖然不能成為奮不顧身沖在抗“疫”一線的英雄，起碼要做一個有擔當的人，不光擔起自己的小家，還要擔起自己的社會責任。

春天過去了，明年大地還會變綠;可生命失去了，就永遠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