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文章寫到祖囯大地上，寫到生產車間里

周麗

“做研究要耐得住寂寞，不能外面來一個脈沖，自己就要震蕩。”2020年2月15日，段正澄的突然離世，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脈沖，讓國內機械界為之震蕩。著名機械工程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華中科技大學機械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制造裝備數字化國家工程研究中心首席科學家，這一長串頭銜，是段正澄數十年如一日，帶著滿腔科學報國之情以及對機械工程不懈的鉆研勁頭“熬”出來的。

1983年，段正澄帶領團隊研制出了我國第一臺數控高速全軸自動曲軸磨床，打破了我國汽車曲軸制造設備被美國、德國、日本等工業強國壟斷的局面。經過不斷地升級改造，如今，在汽車曲軸磨床領域，我國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知識產權，有些結構甚至還優于國外設備，價格卻便宜一半。

1996年，段正澄研發了國際首臺全身伽馬刀。作為先進的診療設備，伽馬刀被大量運用于腫瘤的治療。但鮮為人知的是，在此3年前，我國才進口第一臺伽馬刀，彼時價格高達數百萬美元。并且，此前的伽馬刀只能針對頭部的腫瘤，對患者的器官損傷很大。全身伽馬刀不僅能治療頭、體部腫瘤，立體定向精準度也更高，大大降低了人體正常組織和器官的損傷。目前，該技術已在全國100多家醫院使用，惠及百萬人。

段正澄被學生們稱為“機械狂人”，因為他認準的事從不放棄。開篇引語正是他對學生們的諄諄教導。在機械學院還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去給‘機械狂人當研究生，不熬個四五年，很難博士畢業。”自1957年畢業留校任教，62年來，段正澄只培養了32名博士生，6名博士后。他曾說：“做我的研究生很難，我比較挑剔。”他不僅要求學生成績要好，“每個學生的論文都要改很多遍，不過關就重來”，還要求學生“淡薄功名，甘于坐冷板凳”。

段正澄生前常跟學生強調，科研要解決實際問題，要“把文章寫到祖囯大地上，寫到生產車間里”。他自己便曾常年下工廠、下車間。2019年，耄耋之年的段正澄還帶領學生深入鍛造車間，為企業解決了重大工程難題。

不慣擔任行政職務的段正澄當過最大的“官”，就是教研室主任。從這個教研室先后走出了周濟、楊叔子、熊有倫、李培根、邵新宇等多位院士。而他自己，直到75歲時，才首次申報中國工程院院士，并成為當時年齡最大的院士。實際上，以他的成就，早就可以申報院士了，但他一次次將機會讓給別人，深層次的原因是，段正澄認為“有些項目有些技術需要經過歷史的考驗，二三十年不算久”。

60多年來，段正澄在科研的道路上不斷前行，從最初的研究單機自動化加工，到多工序自動化加工，到數控加工，再到多學科交叉數字化加工，一步一個腳印。段正澄和他的團隊曾獲全國科學大會獎2項，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1項、二等獎3項，以及多個省部級科技類獎項。獲獎的成果，沒有哪一項的研究少于10年：研制全身伽瑪刀，10年;研究激光加工技術與裝備，20年;完善汽車發動機曲軸磨床，30年！

在華中科技大學附屬中學西北角，有一棵高大的法國梧桐，是段正澄一甲子前種下的。華中科技大學一位校友追憶道：“一棵樹能長多大，多少人在樹蔭下乘涼受益，不需要樹來說話，也不需要把樹裝扮得像圣誕樹一樣去表彰。就讓樹安靜地休息吧，大師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