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持語 新的是美好的

顧建平

兩年來主持《青年作家》“新力量”欄目，是一次又一次愉快的閱讀之旅，對即將見到的作品總懷有猜想與期待，期待新的名字、新的氣息、新的小說樣式。

作為一個有多年編齡的閱讀者，我對中國當代文學有一個明顯的感覺，就是近十年來中國文學創作領域新人輩出，代際更新越來越快。科技的進步、社會的發展、自媒體的發達，大大解放了中國的文學生產力，釋放出巨大的精神能量。而新人之中，高學歷的寫作者比重越來越大，他們閱讀面廣，視野開闊，功底深，開悟早，創作起點高。這不僅與新時期文學初期那一批作家對照鮮明，與上世紀九十年代、新世紀頭十年嶄露頭角的幾撥文學新人也迥然有別。

文學藝術不同于科學技術，是不遵循進化論的，古老的文藝樣式至今仍可能具有生命力，古典的文藝作品仍然會有感染人的力量。但文學藝術并不拒絕革新和變化。一方面，在同一形式下文學藝術有臻于至善、追求完美極致的本能，另一方面，原有的文藝形式也可能不足以承載新的生活和新的感受，需要更新與突破。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延伸至七十年代的“新小說”，或稱“反小說”，是法國文學對巴爾扎克為代表的現實主義小說的一次反撥。它基于新的哲學思想和對世界的新認識，認為傳統現實主義對“真實”與“意義”的追尋盲目自信，其表現形式與語言已經過時，需要用新的樣式、新的語言來對接現實。“新小說”作為文學思潮和文學實驗已杳然遠去，但它的文學啟示依然沒有過時。

互聯網時代，人間萬象都浮出水面留下影跡，寫作者直接或間接可以獲得無窮多的生活素材，“經驗”一再被重新定義。成就一個作家的是對素材的把控能力和思想的穿透力，否則小說在海量的文字信息面前，就不具有特殊的存在價值。

本期新力量從全國大學生創意寫作短篇小說大賽來稿中選錄了三篇不同風格的參賽作品。《我們去坐游艇》截取生活的幾個片段，如截去頭尾的電影剪輯，省略了人物身份與人際關系的介紹性文字，省略了人物關系變化的邏輯鏈條，但敘述者心事重重的形象隱約可現；作者謝京春是山東師范大學戲劇影視文學專業的學生。《金魚的夏天》里三條金魚的命運與姐姐不幸的戀愛、失敗的婚姻形成對位，孩子的視角將情節的顯與隱很自然地保持了均衡一致；作者梁思詩是浙江大學在讀博士生。《X 城往事》寫了一個人——老趙與具有符號色彩的十座城，惚兮恍兮，如夢似幻，故事的低清晰度使得這篇小說獲得了象征色彩和寓言質地，雖然它可能并無任何意義指向；作者閆東方是中國現當代文學博士生。三篇作品的優異之處與瑕疵遺憾，沈杏培教授在評論中做了精彩分析。

完美的文學是不存在的，但完美永遠指引著寫作者的方向。未來大家或許會在“新力量”欄目推出的作者中出現，以嶄新力作廓清意識的迷霧，引領讀者認識世界、理解中國、定位時代。

僅僅三個新名字出現在新力量欄目，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