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之所以美麗是因為有不同的樹和花

置身經濟飛速發展，物質快速增加，接納和擁抱是絕大多數人的正常反應，要對它進行反思有悖常理，難度也可想而知。從某種意義上看，“文化反思”就是在干“有悖常理”的事。這也決定了對它感興趣的應該只是少數的“非常人”。

鄉村振興是要解決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實質上也是我國實踐可持續發展理念的補充和延伸。夢南舍的工作，可以看做是其中的一塊細微的拼圖。

夢南舍，是指南方江河交錯，水草豐沛，森林茂密，繁花艷麗的原野上的住所;也有圓夢之意。是一個為推動社區層面可持續發展而生的機構。2016年1月1日成立，2018年10月10日注冊成功，全稱叫“昆明市呈貢區夢南舍可持續發展服務中心”。

由于我曾在公益組織社區伙伴任職，并負責管理該機構在云南西雙版納的項目，對合作社區的情況較為熟悉之緣故，夢南舍成立后，他們將云南西雙版納資助的部分項目“轉給”夢南舍，并提供了新的資助，例如，后面分享的文章《多賧多福》和《先甲：阿卡文化尋根者》所在的村寨。在這些村寨，夢南舍繼承了之前的探索。另外，隨著夢南舍團隊逐步成長，也在新的區域探索實現社區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和方法，例如《傣家女人們的鄉間教育》是新增的合作伙伴，《松鼠菜籃：分享有余》中提到的社群經濟，是增添的方向之一。

《多賧多福》展示了以巖章往為代表的團隊感知到村子的亂象后，從文化傳承切入，系統改善村子的文化、生態、經濟，和主動幫助其他村寨的經過。《先甲：阿卡文化尋根者》講述先甲的文化覺醒，以及推動文化傳承的故事。《傣家女人們的鄉間教育》分享了一群傣族婦女為守護家園的心歷路程。《松鼠菜籃：分享有余》講一個追求自給自足的生態農人的逆襲之路。四篇文章的主角們有著很多共性，例如：利他、有洞見和韌性，我認為正是這些品格與能力成就了他們自己，也成就了鄉村另類的幸福和美。上述文章的主人翁在項目陪伴下，能夠嶄露頭角，并且有所作為，并不是偶然，它代表著社區工作新的理念與方法。

2000年初，脫貧是西部鄉村發展的主要任務，當時學術界和民間組織正在應用“參與式發展”①對我國前期“輸血式”的鄉村發展工作進行反思。“參與式發展”，尊重發展主體的主體性，關注弱勢人群，以調動發展主體掌握的知識和其他資源為起點，在外部協助之下，計劃、決策和執行活動。我曾任職過的組織云南省生物多樣性和傳統知識研究會對參與式發展本土化發揮過積極作用。2003年我加入該機構，之后參與了一個以改善社區生計為目標的項目，也是我進入這個領域的第一個項目。在李志南先生的領導下，項目團隊應用參與式工作理念和方法，與合作的村子經過三個年頭的努力，項目村的生計開始迎來改變，村子的摩托車逐漸增多，我們出入村子可以搭村民的便車，雨季不用再走泥濘的道路。第五個年頭，村子的輪歇地轉為常耕地，村民由糧農轉型為茶農基本完成，經濟收入比轉型之前提升超過了四倍。

經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些男青年依然沒有女朋友，四年前他們告訴我：“等村里的經濟條件好了，女朋友就自然有了”。可是，村子的經濟已得到很大改善，他們除了年齡增加了之外，期待擁有女朋友的愿望并沒有實質性進展。青年人們說的“經濟條件好了”是要好到什么程度呢？要像昆明、像上海嗎？ 一個280多人的村子，達到適婚年齡并且沒有女朋友的男青年總數超過30人，從趨勢上看，這樣的男青年會越來越多，像這樣的村莊未來會怎樣？

帶著疑問，我加入了社區伙伴，讓我有機會接觸更多的村莊，在此過程中發現人們會對吃住行進行攀比，對集體的事物關注度降低，不同代際的人之間關系緊張，環境污染等等。面對鄉村的變遷，應該如何理解它？外來的項目又應該怎么干預？

在鄧貴嬋女士的指引下，我們以“文化反思”的視角嘗試著去理解它。“文化反思”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對“人類對工業文明所帶來弊端的批判。在鄉村，可以從個體的價值觀、人際關系，生產方式，以及人與自然的關系去審視它。”工業文明在當代的表征是：資本主義全球化、物質主義和消費主義。它在鄉村導致的最大問題是影響村民的文化自信，瓦解鄉村的價值體系，造成文化危機;過度開墾，森林和濕地面積減少，不合理使用化肥、農藥、激素等物品，以及塑料等垃圾得不到有效處理，導致生態和食品安全等危機。“文化反思”實質是探尋實現可持續的生活方式。在項目操作中，我們以社區的文化、生態、經濟和社會動作為指標，協作項目參與方對社區的問題歸類，分析問題產生的原因，以及討論不同類型問題之間的相互影響。這種理解與基于生態觀點、價值核算和系統化等三大類可持續發展指標體系②有著一定差別，在數量化進行衡量時，還有待進一步完善。

置身經濟飛速發展，物質快速增加，接納和擁抱是絕大多數人的正常反應，要對它進行反思有悖常理，難度也可想而知。從某種意義上看，“文化反思”就是在干“有悖常理”的事。這也決定了對它感興趣的應該只是少數的“非常人”。

為了讓“文化反思”能夠落地，在實施項目時，我采取“集體”和“非常人”包容并進的策略。“集體”應用參與式發展的理論和方法。“非常人”應用“協作者陪伴九宮格”。③

“協作者陪伴九宮格”，有三排三列，共九格，因此得名。這是夢南舍成立后，我整理社區伙伴期間的工作構建的，目前是夢南舍的工作手法之一。該框架簡言之：以“需求、興趣和問題”作為切入點，協助主體提升認知，建立信心和信念，再搭建平臺進行展示，進而對外發出影響，《多賧多福》《先甲：阿卡文化尋根者》《傣家女人們的鄉間教育》和《松鼠菜籃：分享有余》都在遵循著這條脈絡。

鄉村振興是要解決我國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實質上也是我國實踐可持續發展理念的補充和延伸。夢南舍的工作，可以看做是其中的一塊細微的拼圖。

注釋

①有關參與式發展理論，請參考李小云主編《普通發展學》，它對參與式發展的理論基礎、理論范疇、方法和實踐有專門的論述。此處介紹的是我個人的理解。

②李小云主編，《普通發展學》，153-155頁《可持續發展指標》。

③協作者陪伴九宮格，第一排包括：行動研究-摸索經驗分享方式-交流平臺;第二排包括：興趣、需求和問題-責任感-使命感;第三排包括：自信-文化核心價值觀-文化與生活連接。

作者簡介

申頂芳 昆明市呈貢區夢南舍可持續發展服務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