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媛媛 劉廣闊



『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里,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這是梁思成、林徽因先生合寫的《平郊建筑雜錄》中的一段文字。誠如二位先生所描述的那樣,每一座穿越時光而來的建筑,都是曾經(jīng)過往時光的見證者。
流淌了千年的大運河,有城市因她而興,有建筑因她而起,有太多東西因為她被寫進了厚厚的歷史里。但唯有留存下來的建筑,能讓我們跨越時間的長河,觸摸歷史的痕跡。
百年前的繁華地
被稱為“江北水城”的聊城,明清時期是靠運河而興的商埠。現(xiàn)如今,這里還留存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建筑,讓人依稀能看見當(dāng)年桅檣如林、商賈云集、彩舟漕船往來穿梭的繁華景象。盡管當(dāng)?shù)氐木用褚呀?jīng)很少去光顧,但它仍以冠絕歷史的芳華吸引著眾多慕名而來的外地游客。它就是山陜會館。
山陜會館位于東昌府區(qū)東關(guān)雙街古京杭運河西岸。 據(jù)生活在運河兩岸的老人們講,明清時期,這里商業(yè)興旺,各地商人紛紛前來開設(shè)商號,創(chuàng)辦手工業(yè)作坊。長期背井離鄉(xiāng)、思鄉(xiāng)戀親之情讓商人們萌生出一個愿望,就是建一處“悅親戚之情話,慰良朋之契闊”的場所,于是就有了這座山陜會館。
山門、戲樓、南殿、正殿和春秋閣,會館內(nèi)的每一處都藏著古人的智慧。他們將老子與八仙雕刻于一處,暗含著求仙必須修德的思想。他們把地契刻在了石碑上,并刻上了“永垂不朽”的文字,連建造時的“財務(wù)狀況”也通過碑碣記錄了下來。以大殿前有兩只石獅子為例,石碑上就有一段非常明晰的記載:“石料使銀一百六十三兩六錢一分,石匠路費使銀四十一兩,石匠工使銀四百二十九兩八錢八分。”總算下來,這兩只獅子共耗白銀634兩有余,在當(dāng)時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山陜會館不僅是秦晉之好的見證,還是當(dāng)時商業(yè)繁華的最好說明。當(dāng)時的聊城還有江西會館、蘇州會館、武林會館等20多家會館,其中規(guī)模較大的有八家,號稱“八大會館”。不止聊城,運河沿線的臺兒莊也有會館遺存。盡管有很多會館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了,但留存下來的一瓦一木都是歷史最真的記憶。
新城中的老地標(biāo)
在聊城,運河畔還有一座寫滿了歷史的地標(biāo)性建筑——光岳樓。在摩天大樓不斷崛起的現(xiàn)在,這座充滿時間印記的老地標(biāo),越發(fā)顯得與眾不同。
這座樓始建于明洪武七年(1374),屹立于聊城東昌府區(qū)古城中央,是目前我國現(xiàn)存最高大、最古老的古樓閣之一,其建筑技術(shù)堪稱我國古代木結(jié)構(gòu)建筑的登峰造極之作。光岳樓的四層主樓沒有用一顆鐵釘,全部為木結(jié)構(gòu)。令人驚嘆的是,六百多年間,未遭任何損壞,這不僅得益于聊城人民的精心呵護,也得益于它巧奪天工的建筑構(gòu)造,故光岳樓享有“雖黃鶴、岳陽亦當(dāng)望拜”之譽。
清康熙皇帝四次登樓,并題寫“神光鍾瑛”匾;乾隆皇帝九過東昌,六登光岳樓,并題匾賦詩,將光岳樓列為南巡三十六行宮之一,正門匾“光嶽樓”三字便是乾隆所題。
但相對于光岳樓,乾隆似乎更愛濟寧的太白樓。1765年,乾隆皇帝第四次南巡回京時至濟寧,當(dāng)?shù)貙iT為其建起了一座具有江南園林風(fēng)格的行宮。可乾隆皇帝更青睞運河北岸的太白樓,因為站在太白樓上,他不但可以欣賞運河兩岸的風(fēng)景,還可以體會京杭大運河這一偉大工程帶來的震撼。更重要的是,太白樓是他懷念詩仙李白最好的場所,每次登樓他都會忍不住詩興大發(fā),這一次他揮筆寫下了《登太白樓作》:“苕峣高閣俯城闉,名字猶傳太白真。善釀?wù)咄粜胖海e觴惟賀是佳賓。良辰漫惜方春餞,勝跡初探返蹕巡。禹戒常遵惡旨酒,醉歌無事取斯人。”
這里是文人墨客懷古思今的勝地,留下了不少感懷的詩篇。這些詩篇現(xiàn)如今成了研究太白樓和濟寧歷史變遷的珍貴資料。太白樓雖然不巍峨,但厚重的歷史沉淀,讓它成為了這座城市獨特的地標(biāo)。
民居里的舊時光
城市日新月異,運河湖畔也高樓漸起,但在運河沿岸臺兒莊居民的心中,老民居才是這座城市的靈魂所在。幾塊木板釘成紅漆木門,舊式的鐵門栓一頭嵌在水泥墻里,掛上一兩把生出銅銹的鎖。木窗內(nèi)里被一層鐵柵欄隔得嚴(yán)嚴(yán)實實,門大多是敞開著,日光照不進狹窄的胡同,堂屋總還陷在黑暗里。
在老居民的記憶里,那時的生活還遠沒有像這在這樣緊張忙碌,城市很小,幾條街道縱橫交錯,本地人大都相識。
許多住過老宅院的人,都對老宅院那種與自然親密、融洽的氛圍依依不舍。臺兒莊古城內(nèi)尚存有部分老民居,雖然已經(jīng)沒有人居住,但據(jù)當(dāng)?shù)乩先嘶貞洠@里曾經(jīng)有三顆大梧桐樹:“那三棵大樹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一到夏天,樹冠能遮滿整座院子,夏天在梧桐樹下乘涼,聽著蛐蛐的叫聲,別提多美了。”說到此處,老人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種幸福與滿足,而隨即則是一種無奈與失落。他說:“現(xiàn)在住上了樓房,雖然方便,但完全沒有了從前的生活情趣。”
在運河邊一處院子里,主人在院子里沖洗著菜蔬,一只白貓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啃著主人丟給它的魚,正屋過廳里整齊地擺放著十幾個鳥籠,籠中各色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后院一棵椿樹,旁邊一只肥碩的母雞自在地抖動著身上金黃的羽毛。主人說,院子是早年祖上留下的。從前的生活慢,臨河而居的他們,悠閑愜意。
其實,無論是會館,還是民居,每一個建筑都在訴說著它所經(jīng)歷的故事,有的是商賈軼事,有的是文人情懷,還有的是茶米油鹽。它們雖然不動,但時間在流動,人事在變化。它們身上的故事也會越來越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