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舊時漢口江灘
三
在革命低潮時期,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籌備建立全國總工會的活動受挫,原定的1923年五一節召開二次勞大的計劃被迫取消。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在北京遭到查封,被迫遷往上海。但中國共產黨仍然領導工人階級堅持斗爭。
在全國罷工浪潮的影響下,京漢鐵路沿線陸續成立了16個工會。1922年4月,由長辛店工人俱樂部發起,京漢鐵路全線召開了第一次代表會議,籌備成立京漢鐵路總工會。
1923年1月5日,京漢鐵路沿線的長辛店、琉璃河、高碑店、保定、正定、順德(邢臺)、彰德(安陽)、黃河(黃河南岸)、鄭州、許州(許昌)、郾城、漯河、駐馬店、信陽州(信陽)、廣水、江岸16個站區派代表在鄭州開會,擬定了《京漢鐵路總工會章程草案》,決定1923年2月1日,在鄭州舉行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
鄭州的鐵路工人喜氣洋洋,為召開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而忙碌。大會會場設在普樂園戲院,會場外用松柏枝搭了彩門,會場里面裝飾有彩色紙花。鄭州車站紅旗飄揚,一片節日的歡騰景象。京漢鐵路沿線16個區站分工會的負責人都來參加大會,他們之中有江岸分工會委員長林祥謙,長辛店分工會委員長史文彬,鄭州分工會委員長高斌,正定分工會委員長康景星……還有武漢的“勞工律師”、京漢鐵路總工會法律顧問施洋。
共產黨對這次大會非常重視,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主任羅章龍專程從北京來到鄭州,領導召開這次大會。
正當300多名代表和來賓已經到齊,準備開會的時候,鄭州卻風云突變。1月28日,鄭州警察局長黃殿辰來到玉慶里四號京漢鐵路總工會會所,大聲宣布:“吳大帥來電,說你們膽敢在軍事區域擅自開會,實屬膽大妄為。業已命令靳師長嚴加制止,否則以武力對待。”
原來,京漢鐵路局局長趙繼賢是個可恥的兩面派政客。在接到工會的開會公函時,不僅當面痛快答應,還給京漢鐵路總工會贈送錦旗以示慶賀。誰知一轉身,背后卻給吳佩孚發電,請他下令禁止。密電稱:“二月一日,本路全體工人將在鄭州開成立大會,各路與會者甚多。未經地方官廳許可集會,竟敢明目張膽,聚眾招搖,不特影響所及,隱患堪虞。即此目空一切,荒謬絕倫,將來群起效尤,愈演愈烈,蚩蚩愚氓,必將誤法網而不自知。瞻顧前途,杞憂無極。務祈麾下迅飭預為防范,切實監視,本路幸甚,地方幸甚。”
吳佩孚過去發表“保護勞工”的通電,本是想利用新興的工人階級力量,為他“武力統一”效勞。可是工人運動在共產黨的領導下迅猛發展,使吳佩孚深感不安。現在共產黨人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成立不受他控制的總工會,更是他的心腹之患。所以他看到趙繼賢的密電,立即電令手下駐軍制止工人開會。
N虐心的結局
曾任中華全國總工會副主席、黨組書記的李立三,被開過三次“追悼會”。
他第一次被“追悼”是在安源罷工時,資本家放話要暗殺他,工人保護李立三先藏起來有段時間沒露面,竟被訛傳為被人殺掉了。消息傳到法國,同學們為他組織了一個“追悼會”。后來才知道,李立三正風風火火搞罷工呢。
第二次追悼會是在八一南昌起義后,部隊決定撤離南昌時,李立三突然發現小股敵人來襲,未經請示便派兵出擊,短暫接火后,他在歸途中走錯了方向,在外面過了一夜。起義總部以為他犧牲了,正為他開追悼會時,李立三回來了。他笑著說,給我開追悼會還要幾十年。
第三次追悼會是1980年3月20日,這一次,在“文革”中受迫害獲平反的他再也不會回來了。由于他被“四人幫”迫害致死后,一直未能找到骨灰,開追悼會時只有一副眼鏡、一枚印章放在骨灰盒內。這樣的結局,可謂虐心。

林祥謙英勇就義的江岸車站
是如期開會,還是偃旗收兵?大會籌備處召集各地代表研究對策,楊德甫提議,為了照顧吳佩孚的面子,成立大會的方式可以改變,早開早散,盡量避免麻煩。副委員長凌楚藩也提出改期開會,等和吳佩孚交涉好了再開。
O 毆打
毛澤東派遣郭亮到岳州車站,發動粵漢鐵路工人罷工的時候,岳州工人俱樂部與資方成立的“同鄉會”發生了一次短兵相接的戰斗。
當時,軍閥割據,各霸一方,粵漢鐵路也被分為湘、鄂兩段,各管各的。岳州車站屬于鄂段,管理局局長王世堉是交通系的頭面人物。他既害怕吳佩孚插手粵漢鐵路,更擔心工人組織起來以后不聽指揮,就組織成立“天津同鄉會”,與共產黨組織的工人俱樂部對抗。
有一天,王世堉手下的兩個打手張恩榮、苗鳳鳴無理毒打工人阮康成、吳青山。郭亮以岳州工人俱樂部的名義向王世堉提出抗議,要求革除張恩榮、苗鳳鳴的職務。王世堉不僅不理睬工人俱樂部的要求,反而要給俱樂部一點顏色看,把被毆打的工人阮康成、吳青山開除了。
正因為這個毆打事件,讓毛澤東感覺到罷工時機已經成熟,召集徐家棚、岳州、長沙、株萍四個工人俱樂部,組成粵漢鐵路工人俱樂部聯合會,開始了粵漢鐵路大罷工。
一向沉默寡言的江岸分工會委員長林祥謙站起來,大聲說道:“吳佩孚叫我們不要開會,我們就不開會。吳佩孚不叫我們活,我們還活不活?我們的大會,定要按期舉行。”
京漢鐵路總工會總干事項英贊同林祥謙的意見。他說:“總工會的牌子已經掛出來很久,事實上總工會已經成立了。根據既成事實,開個成立大會,還有什么話可說的呢?”
京漢鐵路總工會法律顧問施洋、武漢工團聯合會主任林育南、漢冶萍總工會代表許白昊等,也贊同林祥謙、項英的意見,要求如期舉行成立大會。
于是會議決定:一不換地點、二不改日期、三不變程序,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大會按照原定計劃舉行。
1923年2月1日上午8時,各地代表和來賓300多人,以及鄭州地區1000多名鐵路工人,浩浩蕩地向會場走去。“慶祝京漢鐵路總工會成立”的巨幅橫標,由兩名工人高舉著,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糾察隊員拿著齊眉棍走在隊伍的兩旁。此時,鄭州已全城戒嚴,沿街崗哨密布,如臨大敵。會場普樂園已經被查封,門上貼著十字交叉的封條。項英一手把封條撕下來,代表們破門而入,就座后,鄭州分工會委員長高斌走上主席臺,大聲說:“我宣布,京漢鐵路總工會正式成立了!”頓時掌聲雷動,全場的人都站起來歡呼:“京漢鐵路總工會萬歲!”
此時,黃殿辰率領軍警急匆匆地趕到普樂園,走上主席臺,扯開嗓門大聲喝道:“奉大帥令,禁止開會。限你們5分鐘散會。不然,按軍法從事!”
會場出現僵持局面,這時候張國燾提出,為了避免流血,應該宣布散會。各地代表和來賓在“京漢鐵路總工會萬歲”的口號聲中,憤然離開會場。
當晚,各地工會代表召開會議商討對策,一致要求舉行總同盟罷工,以示抗議。第二天,罷工委員會在鄭州車站發布第一道命令,宣布京漢鐵路總工會移到江岸辦公。并宣布2月4日開始,全路總同盟罷工。
2月4日上午9時,鄭州分工會委員長高斌下達罷工命令。頓時,鄭州機廠的10多臺機車汽笛齊鳴。工人們立即關閘剎車,停電放水,熄爐滅火,把京漢鐵路攔腰斬斷。南來北往的列車,都在鄭州車站停下來了。
上午10時,江岸分工會委員長林祥謙下達罷工命令。火車司機黃正興用力拉響了罷工汽笛,江岸機車廠所有的汽笛同時怒吼,響徹武漢三鎮。工人們紛紛涌出廠門,跳下機車,糾察隊員快步跑到各自崗位,準備戰斗。
11時,長辛店分工會委員長史文彬下達罷工命令。糾察隊員按照規定的訊號,舉著一面白三角旗,跑到機務廠、工務廠、火車房、車站,大聲高呼:“罷工了!”3000工人立即涌到娘娘宮。史文彬說:“工友們!大伙受盡了千辛萬苦,排除了千難萬險,才組織起京漢鐵路總工會。吳佩孚破壞工會成立大會,侵犯我們的自由,剝奪我們的權利。我們要與封建軍閥宣戰!”全廠工人齊聲高呼:“罷工!罷工!”
在3個小時內,京漢鐵路全線16個站區全部罷工,所有的客、貨、軍車一律停駛。
京漢鐵路的罷工風暴,直接沖擊著各帝國主義國家在華利益。各國駐中國公使團召開緊急會議,要求北洋政府采取嚴厲措施。吳佩孚撕下了“保護勞工”的面具,露出了兇狠的爪牙。于2月7日出動軍隊,鎮壓罷工,屠殺工人。
鎮壓行動首先從長辛店開始。
保定陸軍十四混成旅兩個營開進長辛店,包括長辛店分工會委員長史文彬在內的11人被捕,關在火神廟警察局。史文彬等人被押到火神廟,警察就扒去他們的衣服,痛打一頓之后,戴上手銬、腳鐐,準備押往保定。
這時候,羅章龍急匆匆地趕來了。葛樹貴向羅章龍報告了情況后,問他下一步怎么走?羅章龍說,我們應該去火神廟,把史文彬他們要回來。
葛樹貴看到工會的主要領導人全被逮捕了,就挺身而出,叫在場的人趕快分頭通知工人來工會集合。葛樹貴手中緊握著一個大錘把,對聚集在工會門口的工人說“弟兄們!咱們工會的領導人都被大兵抓了。走,到火神廟要人去!”
羅章龍和葛樹貴率領著工人隊伍,高呼“還我工友”“還我自由”的口號,浩浩蕩蕩地來到火神廟。奉命前來鎮壓罷工的十四混成旅旅長時全盛大聲威脅:“站住,再向前來就開槍!”葛樹貴高舉手中的大錘把,大聲喊:“弟兄們,他們有槍,我們有血。往前沖啊!”工人們跟著也沖了上去。時全盛一聲令下,頓時槍聲四起,葛樹貴沖到火神廟的臺階跟前,中彈倒地。
時全盛調來馬隊,橫沖直撞,工人的隊伍被沖散了。這次戰斗中,工人被打死打傷20多人,羅章龍也負了傷。
1923年2月5日晚上,京漢鐵路總工會鄭州分會委員長高斌被吳佩孚手下的十四師師長靳云鶚“請”了去。
靳云鶚原是皖系舊將,直皖戰爭中兵敗投了吳佩孚,此時正急于為吳大帥辦事邀功。他見到高斌很是客氣,說:“現在臨近年節,運輸繁忙,有件事情,請高委員長幫助。”
“你們過年,工人過關。我是個工人,能幫你什么?”
“我們吳大帥有命令,要你們趕快復工。至于你們提出條件,可以從長計議。”
“我們總工會也有命令,不答應我們的條件,工人決不復工。”
靳云鶚見軟的不行,就威脅道:“你們聚眾鬧事,后果嚴重啊。”
高斌說:“工人罷工,完全是你們逼出來的。你們拒不答復我們的條件,全國人民都會起來反對你們!”
靳云鶚拍案大叫:“一句話,你到底下不下復工命令?”
高斌也毫不示弱:“沒有總工會的命令,決不復工!
靳云鶚吆喝一聲,幾個士兵沖進來,把高斌毒打一頓,就給他戴上手銬、腳鐐,押到鄭州車站,靳云鶚命令士兵把高斌的棉衣剝去,捆綁在電燈桿子上“示眾”,逼他下令復工。高斌堅貞不屈,不為所動。靳云鶚見高斌軟硬不吃,又給他戴上手銬、腳鐐,押往鄭州警備司令部,投進監獄。
京漢鐵路總工會移到江岸辦公后,江岸就成為京漢鐵路大罷工的指揮中心。吳佩孚的屠刀,正向這里指來。
2月5日早晨,一個軍官來到京漢鐵路總工會江岸分工會,聲稱受督軍府的命令,要見工會的林會長談復工的事。林祥謙答復他:“不答應工會的條件,復工無從談起。”
那軍官悻悻而去,臨走放下狠話:“若不趕快復工,定當拿林祥謙等人問罪。”
湖北督軍蕭耀南已按照吳佩孚的旨意,派軍隊到江岸車站旁邊駐扎。2月7日下午,已經被蕭耀南任命為鎮壓罷工“劉家廟鐵路警備司令”的張厚生來到江岸,下令軍隊緊急集合,分兵三路向江岸撲來:一路由江岸車站直撲京漢鐵路總工會,一路由三道街抄總工會右側,一路由福建街抄總工會左側,把總工會包圍起來。
工人糾察隊副隊長曾玉良正在值勤,看見士兵猛沖過來,大聲疾呼:“弟兄們,保衛總工會!”工人們沖出去和士兵展開肉搏戰,怒吼聲、棍棒碰擊聲、槍聲混在一起。工人赤手空拳,敵不過軍隊的刀槍,曾玉良打倒了五六個士兵后,中彈倒下。軍隊沖進京漢鐵路總工會,林祥謙被逮捕了。
在這場野蠻的屠殺中,江岸30多名工人犧牲,200多人受傷,釀成了震驚中外的“二七慘案”。
當夜,天降大雪,敵人把林祥謙綁在江岸車站站臺的木樁上。張厚生逼迫林祥謙下令復工,遭到林祥謙斷然拒絕。他惡狠狠地命令劊子手舉刀砍向林祥謙左肩:“上不上工?”林祥謙斬釘截鐵地說:“上工要總工會下命令。我頭可斷,血可流,工不可復!”屠刀砍向林祥謙右肩,他血流如注,昏死過去。醒過來,敵人再次惡狠狠地問他:“現在怎么樣了?”林祥謙拼盡最后的力氣怒斥敵人:“現在還有什么話可說?可憐一個好好的中國,就斷送在你們這伙混賬王八蛋手里了!”林祥謙壯烈犧牲,時年31歲。
P 叛徒
沒有一次背叛不需要付出代價,幾乎沒有一個叛徒能得善終。
1928年4月15日,羅亦農被捕遇害。出賣羅亦農的是叛徒賀治華及其丈夫何家興。被捕前,羅亦農約見鄧小平談工作,鄧小平剛離開幾分鐘,巡捕沖進房間抓走了羅亦農。躲過一劫的鄧小平立即向周恩來報告。當日,周恩來作出鋤奸決定。4月25日清晨,一隊迎親隊伍來到何家興的住宅前,在猛烈鞭炮聲中,中央特科的“紅隊”沖入房中,開槍打死了何家興,賀治華被打瞎了一只眼睛。
被“紅隊”處決的叛徒還有王復元。王復元私欲膨脹,甚至將黨組織撥給山東的1000元活動經費據為己有,被鄧恩銘開除黨籍,成為中共黨史上因貪污而被開除出黨的第一人。王復元懷恨在心,竟賣身投靠國民黨,還擔任了“捕共隊長”,抓捕了鄧恩銘等17人,致使中共山東省委機關遭到嚴重破壞。1929年8月16日,槍響震動了青島中山路,王復元被中央特科處決。
接下來,吳佩孚的屠刀又對準了“勞工律師”施洋。
施洋雖然沒有在罷工委員會擔任領導職務,但這段日子他經常去江岸,和林祥謙、項英等研究罷工的問題,向工人發表演說,指名道姓聲討吳佩孚。吳佩孚聽聞施洋的演說,恨得咬牙切齒。
2月7日這天,施洋剛回家,一群警察破門而入,拿著手槍對施洋說:“有請先生到警察廳談話,快走!”施洋被解往武昌湖北督軍署陸軍審判處看守所,戴上手銬、腳鐐,關進監獄。
2月8日,湖北督軍署陸軍審判處開庭審訊施洋。施洋和審判長在法庭上進行了一場舌戰。
審判長問:“你既為律師,理應安心執行律師職務,為什么參加那些各界聯合會呢?”
施洋答:“各界聯合會是愛國組織,吳佩孚也曾發表通電,表示支持。愛國是國民的天職,我作為國民一分子,為什么不能參加?”
施洋是律師,長于辭令,邏輯嚴謹,滴水不漏,說得審判長無言對答。施洋又說:“第一,我不是軍人,不是江湖大盜,本來就沒有犯法,為什么把我關進監獄?即使犯了法,也應該由漢口地方法院審理,湖北督軍署要審理,就是藐視國法,逾越權限。第二,我是個文弱書生,用不著腳鐐、手銬,這種天字第一號重的腳鐐手銬,全世界文明國家都已廢除,你們把一個文弱書生關在墻高數丈、重門疊戶的監獄里,還要加上這種刑具,這是天理、人情所不容的。”
審判長對施洋說:“這是軍法機關,只重命令,與普通法院不同。”
施洋下了堂,回到監獄。獄吏就把施洋腳上的腳鐐卸下來。送來白布草包一個,墊被一條,蓋被一條,還安置了一個木板鋪。施洋知道,這是法庭斗爭取得的初步勝利。
施洋回想剛才在法庭上,審判長說“這是軍法機關,只重命令,與普通法院不同”。他意識到,在湖北督軍署陸軍審判處,只要吳佩孚一個命令,不要證據,不經審訊,不經任何法律程序,就可以秘密處決。施洋知道事態嚴重、處境危險。盡管這樣,施洋還是沉著鎮靜,在監獄中,他寫下了《伯高獄中七日記》。
2月15日,是農歷年三十。吳佩孚給施洋強加“迭次參加工團,公然演說,主使煽惑工人罷工”的罪名,電令蕭耀南殺掉施洋。在沒有掌握罪證,沒有經過任何法律程序的情況下,施洋被押赴刑場,秘密處決。
行刑前,劊子手問施洋有沒有遺囑?
施洋嚴肅地說:“我只希望中國的勞動者早日起來,把軍閥、官僚和你們這班替他們做走狗的人一起,食肉寢皮!這就是我的遺囑。”
在二七慘案中,京漢鐵路沿線共有52人犧牲,60人被捕入獄,300多人負傷,1000多人被開除。一時間,白色恐怖籠罩京漢鐵路沿線。
京漢鐵路總同盟大罷工,是中國工人運動第一次高潮中的頂點。罷工失敗后,工人運動暫時轉入了低潮。
Q 《啟漢同志出獄》
李啟漢,湖南人,黨的早期工運領導人。1919年10月,跟隨毛澤東領導開展“驅張”運動。在上海創辦《勞動周刊》,在小沙渡辦工人夜校,領導紡織工人罷工。一時間工人運動此起彼伏。
1922年6月1日,租界工部局以“煽動罷工,擾亂秩序”的罪名逮捕了李啟漢。在龍華軍事監獄兩年多時間的牢獄生活,他經受了嚴酷的考驗。鄧中夏深有感觸地說:李啟漢是我黨坐牢最早最苦的第一位同志。出獄那天,鄧中夏、李立三、劉少奇前往陸軍監獄迎接。鄧中夏作《啟漢同志出獄》詩三首,并寫了自序:“啟漢出獄,喜極而泣,詩以志之。”其中一首寫道:
哦哦,我們的戰士,
苦了你了!
屈指數來,
已是兩年四個月了。
……
哦哦,我們的戰士,
準備迎戰!準備廝殺!
1927年4月15日,廣州軍閥集團發動反革命政變,李啟漢走避不及,當場被捕。不久,李啟漢慘遭秘密殺害,時年29歲。
就在北方和長江流域的工人運動由于遭到軍閥鎮壓而消沉之時,廣東、湖南的工人運動仍在繼續發展。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被鄧中夏譽為“碩果僅存”的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
在工運低潮中,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不僅保存了自己的組織,而且開展了很多有聲有色的活動,取得了顯著的成就。他們對原有組織機構進行改組,實行代表會議制和民主集中制。同時設立工人學校和圖書館,組織各種文娛活動,提高工人的文化素質和思想覺悟,豐富工人群眾的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創辦了中國第一個工人消費合作社,緩解困難工人的經濟貧困。與此同時,還積極支援外地工人的斗爭,對促進全國的工人運動發揮了積極作用。
在四周白色恐怖的包圍中,為什么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不僅能碩果僅存,還能蓬勃發展?
首先是因為重視黨組織建設。在毛澤東的領導下,黨在發動工人運動之初就十分重視發展黨的組織。在第一次工人運動高潮中,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就建立了黨支部。到1923年,安源的黨員人數比上海、北京、天津等地的黨員人數都多,保證了黨組織從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對工人運動的絕對領導,有利于全體工人的團結一致。
二是工人團結斗爭。在罷工中,工人認識到了團結的力量。所以每當工會危急之際,工人個個拼命保護工會。如果資本家以軍隊包圍工會,工人即包圍工廠、包圍資本家職員等,誓死同仇。路礦當局看到了工會組織的嚴密性與堅強戰斗力,也不敢輕舉妄動。二七慘案后,路礦當局接到北京交通部來電,要求其封閉工會,但考慮再三,始終不敢下手。
三是因為所處環境相對寬松。當時,軍閥之間矛盾重重,安源地處湘贛兩省交界,不同于北京、鄭州、漢口等大城市,算作是某種程度上的“邊區”。兩省軍閥出于對政治時局的擔憂,不敢鎮壓工人群眾,加上資本家內部派系分歧,彼此都想憑借工人勢力,鞏固自己地位,這反而給了工人運動發展的有利時機。
四是因為靈活的斗爭策略。二七斗爭失敗以后,資本家幾次勾結軍閥、賄賂官廳、豢養工賊,想方設法破壞工人的組織。毛澤東指示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采取“彎弓待發”的策略,一方面對資本家的破壞斗爭到底,毫不退縮;另一方面團結工人,采取守勢,不給敵人以破壞之機。俱樂部還盡量爭取地方紳商的支持,團結和爭取更多的中間勢力,構建統一戰線,從而在工運低潮中始終立于不敗之地。
因此,安源工人在二七斗爭失敗后,不但沒有被資本家取消已得的利益,并還爭得不少勝利條件,各種示威運動仍然得以公開舉行。如五一紀念、黃龐紀念,十月革命紀念,都有數千上萬名工人參加。每次游行集會,工人群眾精神振作、秩序井然,成為當時一道亮麗風景。
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的存在和發展,不僅給處于沉寂狀態的全國各地工會以極大的力量和鼓舞,而且為共產黨領導工人運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
R 人力車夫罷工
林育南是中國工運重要領導人之一,他是林彪的堂兄,還有一位族兄名叫林育英,化名張浩。張浩病逝后,毛澤東親自執拂抬棺,這是唯一的一次。
當時,在漢口租界正式登記的人力車有1000多輛,工人6000余人。當時的車行實行包工制,每天要交“份子錢”,其他的各種名目罰錢更是家常便飯。1921年12月,車行老板單方面宣布提高“份子錢”,每日每乘由800文增加到1000文。車夫忍無可忍,舉行罷工抗議,車行老板自然使出各種手段阻撓罷工。林育南冒著被巡捕抓捕的危險,混入車夫群中,向車夫講演:“諸位不要慌亂,我們要從忍耐痛苦中取得利益。大家齊心努力,堅持到底,我們必能得最后的勝利!”
在工人的堅決斗爭和社會輿論的強大壓力下,法國租界和武漢當局不得不低下了頭。結果是由法國領事向中國官廳道歉,允許人力車夫工會成立,車租暫時不加,免租錢三日,恢復上工。
在革命低潮中,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籌備建立全國總工會的活動受挫,原定的1923年五一節召開第二次全國勞動大會的計劃被迫取消。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在北京遭到查封,主要領導人被通緝和搜捕,被迫再度遷往上海。
S 施洋
施洋,著名工人律師,“二七大罷工”領導人之一。在罷工被鎮壓之后,遭到反動軍閥逮捕。1923年2月15日,吳佩孚給施洋強加“迭次參加工團,公然演說,主使煽惑工人罷工”的罪名,電令蕭耀南殺掉施洋。蕭耀南在根本沒有掌握罪證,沒有經過任何法律程序的情況下,就把施洋押赴刑場,秘密處決。
行刑前,劊子手問施洋有什么遺囑。施洋嚴肅地說:“我只希望中國的勞動者早日起來,把軍閥、官僚和你們這班替他們做走狗的人一起,食肉寢皮!這就是我的遺囑。”
施洋慷慨激昂地說:“我不怕人、不怕事、不怕死,堂堂做人,反對強暴。你們殺了一個施洋,還有千百個施洋。”
槍聲響了。施洋仍在高呼:“勞工萬歲!”
1923年下半年,局勢有所改觀,孫中山領導的國民黨伸出了聯合之手。中國共產黨領導工人階級不屈不撓的斗爭,讓孫中山看到了工農的力量。他曾對下屬說,你們自高自大,瞧不起共產黨,而實際上,共產黨力量比我們強的地方很多。我當年開始搞革命時,策動群眾,少則百兒八十人,多不過幾千幾百人,你們看共產黨發動群眾斗爭,動不動就是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人。二七斗爭就是例子。從這一點看,我們還不及共產黨。
在與共產國際代表會談之后,孫中山表示愿意同共產黨合作,并積極進行改組國民黨的準備。
1924年1月,中國國民黨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大會重新解釋了三民主義,并決定實行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允許共產黨員和社會主義青年團員以個人身份參加國民黨,選舉產生了有李大釗等10多名共產黨人參加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及其各部領導機構。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實現,標志著革命統一戰線的正式建立,結束了二七慘案以來工人運動的沉寂,成為工人運動復興和高漲的起點。

湖北槍炮廠(即漢陽兵工廠)
孫中山的想法很好,但要落實到工作中去,國民黨卻缺乏動員工農的人才。這方面的工作,基本上靠加入國民黨的共產黨員來做。國民黨一大之后,中央執行委員會設立了工人部、農民部、青年部、婦女部等機構。中央工人部部長由廖仲愷擔任,秘書由馮菊坡擔任,劉爾崧任中央工人部干事。當時國民黨各部不設副部長一職,秘書的職權實際相當于副部長,工人部的很多實際決策都由馮菊坡拍板。
與之類似的還有,北京國民黨執行部工人部秘書是張昆弟,助理是王盡美;上海國民黨執行部工人農民部秘書是邵力子(時為共產黨員),干事和辦事人員是鄧中夏和王荷波等;漢口國民黨執行部部長是劉勞,組織部部長和干事是林伯渠、李立三和許白昊,宣傳部干事是項英和林育南。他們在全國大部分地區以合法半合法的身份,積極推動了當地工人運動的恢復和發展。
統一戰線建立后,給中國共產黨創造了公開組織和教育工人群眾的良好環境。中國共產黨因勢利導,首先在廣東地區積極開展工人運動,使這里的工人運動出現了新的局面。
1924年10月,第二次直奉戰爭激烈進行之時,直系將領馮玉祥率部從前線倒戈,回師北京發動政變,直系勢力被趕出北京。吳佩孚倉惶下臺前,對幕僚和親友聲稱,今后將不問政事,飲酒吟詩,度此余生。
吳佩孚敗走后,張作霖、馮玉祥和段祺瑞三派在北京成立聯合政府。中共北方區委正確分析當時的形勢,利用馮玉祥在一定程度上同情革命的有利時機,由李大釗親自出面,多次做馮玉祥的工作,將二七慘案以來被捕入獄的工會領袖和骨干營救出來。史文彬于1924年11月獲釋出獄。北方各鐵路的工會組織也恢復到二七慘案以前的局面。全國工運已由低沉逐漸走向高漲。
隨著革命形勢的發展,革命干部不夠用了。中共在1923年6月黨的三大時僅有黨員400多名,到1925年1月召開四大時也只有不足1000人的規模,急需大批黨員干部參加到現實革命斗爭中來。為此,李大釗、陳獨秀急電共產國際,要求旅歐、旅莫支部派干部回國工作。很快,在國外留學的一批共產黨人相繼回國。
周恩來從法國回來了。1924年7月,他從法國啟程,9月抵廣州,10月任中共廣東區委委員長兼宣傳部部長,11月任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此時,距他參加五四運動,高吟“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面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已經過去了5年。至此以后,便開始了“險夷不變應嘗膽,道義爭擔敢息肩”的革命生涯。
1924年7月,趙世炎與任弼時等同志一起離蘇回國。趙世炎,筆名施英,重慶市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人。1919年經李大釗介紹加入中國少年學會,參加過五四運動,1920年赴法勤工儉學,1921年春與張申府、周恩來等發起成立旅法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1923年,趙世炎和陳延年、王若飛等帶領一批青年從法國前往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1924年回國,先后任中共北京地方執委會委員長、中共北方區執委會宣傳部部長兼職工運動委員會主任,協助李大釗領導北方各省的斗爭。
1924年10月上旬,陳延年回國。陳延年是陳獨秀長子,留法期間,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1922年6月,與趙世炎、周恩來一起創建旅歐共產主義組織—中國少年共產黨,被選為執委。年冬,中共旅歐總支部成立,陳延年等轉為中共黨員。
回到上海不久,陳延年被任命為社會主義青年團中央駐粵特派員,被派往廣州。到廣州不久即參加廣州雙十節警告商團大會。10月15日又參加剿滅廣州商團的武裝斗爭。次年2月,任中共廣東區委書記,接替周恩來主持區委工作。
不久后,陳喬年也回國了。陳喬年,陳獨秀次子,1919年底赴法勤工儉學,1922年發起成立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同年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是中共旅歐支部領導成員之一。1923年4月到蘇聯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學習。1925年初,奉中共中央之命回國,被派到北方幫助趙世炎工作,先后任中共北京地委組織部部長、北方區委組織部部長。與在廣州的陳延年一南一北,天各一方,此后直到犧牲,兄弟倆再也沒有見上一面。
1924年10月13日,李啟漢在黨組織營救下出獄。出獄后,李啟漢革命斗志更加旺盛。他和鄧中夏一起在上海工人中繼續傳播革命火種,傳播革命道理,繼續發動上海各界人士援助香港海員,幫助浦東日華紗廠工人建立工會,并領導日華紗廠和上海郵局工人舉行罷工,同廣大工人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四方豪杰風云會,要聽春雷第一聲。這一批最早的“海歸”共產黨員,回國后擔任黨的重要領導職務,成為中國工人運動的中堅力量。
黨領導下的工人運動,再一次蓄勢待發。
T 鐵路風云
粵漢鐵路工人罷工是在毛澤東指導下進行的一次罷工斗爭。
1922年8月,共產黨人郭亮受毛澤東的派遣,到湖南岳州建立了工人俱樂部。9月6日,粵漢鐵路新河、岳州、株萍、徐家棚的工人俱樂部,發起成立粵漢鐵路工人俱樂部聯合會,提出了6條政治、經濟要求,未得答復。
9月9日,全路工人開始大罷工,并把斗爭目標指向湖北督軍、直系軍閥頭目蕭耀南。10日,路局唆使部分工人開車,陰謀破壞罷工。徐家棚和岳州兩地工人進行了臥軌截車的斗爭,遭軍隊鎮壓,被打傷兩百多人。
毛澤東得知慘案消息后,馬上召集長沙各工會團體緊急商議,發表通電,揭露蕭耀南的軍隊屠殺工人的罪狀,呼吁各界人士援助粵漢鐵路工人的罷工斗爭。同時還派出3個代表到徐家棚俱樂部協助工作。在安源、武漢及京漢鐵路工人的援助下,歷時19天的粵漢鐵路工人罷工,付出了血的代價,終于取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