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問題

李立山 孫立生

合 膠東灣邊嶗山西，有個小村齊家集。山清水秀好地理，最出名的是養雞。

甲 （白）齊家集家家養雞、戶戶養雞、養雞致富，靠養雞蓋樓、買了車。齊家集的雞也成了地方名片，成了“馳名商標”。齊家集，靠養雞發家有名氣，小日子過得挺富裕。

合 哪知道，三伏里晴天也下雨，鄰里間也傳壞消息。

乙 聽說是，開發商看上了村東河灘地，要建休閑別墅區。

丙 施工要換變壓器，打算停電一星期。

合 好家伙，這下村里炸了廟，

甲 就好像，鹽粒子撒到油鍋里，

合 不亞于地震五六級。

甲 她二嬸，她三姨，大妗子帶著胖閨女，齊搭伙直奔村委會，要找新來的于書記。

甲 （白）“于書記呢？”“停電誰管？”“找書記去！”

甲 三姨可是個火爆性，村里人叫她“轟炸機”。“來了個書記不干事，還頂了個頭銜叫‘第一。”

乙丙 （白）“是第一書記！”

甲 “第一得干第一的事，我家里，第一就是那些雞。要是村里停了電，壞了蛋，死了雞，這個損失找誰去？”

乙 大妗子忙說：“你別嚷，別火上房地發脾氣。于書記雖然來得時間短，聽說他在遵義扶貧有成績。來咱村，我看他待人還可以，干事踏實挺和氣。”

甲 “踏實和氣頂個屁，當干部，就得管我家那些雞！別提他，在貴州扶貧有成績，遵義那是個啥地區？也就是種種稻子養養魚。咱們搞的是大經濟，咱齊家集，這是環渤海的經濟區。”

丙 二嬸聽罷捂著嘴樂：“呦，轟炸機，你現在煎餅果子都成套的，怎么沒讓你到上合會上演講去？”

甲 “嚴肅點！今年我引進了好品種，一停電，那得損失幾千只。”

乙 “我家也是，壽光雞、狼山雞、文昌雞、三黃雞、科尼什雞澳洲雞，都是今年引進的。”

丙 “可不是，現在人們多挑剔，品種少了都供不及。補身子，買烏雞，燉蘑菇非得要土雞。喂飼料的他不要，專挑散養的走地雞。”

甲 “我們家，所有雞全都訂出去（啦），還差幾百湊不齊。德州要雞數量大，專供廠子做扒雞。卓資山、符離集、溝幫子、道口也訂雞，去做熏雞鹵燒雞。肯德基訂貨我都沒理，他那個買賣我不惜的。”

乙丙 （白）“對，我也沒賣給他！”

甲 “雞場都是電氣化，你說說，一停電還不得崴泥。”

乙 （白）“這可咋辦哪？”

丙 “要不、要不，想辦法把雞先轉出去？”

甲 “往哪轉？誰家能接這么多雞？我們親家倒有飼養場……”

丙 “正好，那就轉他家？”

甲 “好什么好？他家專門養狐貍。

乙 “把雞往狐貍嘴里送？”

甲 “我是養雞還是喂狐貍？”

乙丙 “可不是，腦子進水有問題！”

乙 “你著急，我更急，我家那雞場正孵雞。雞蛋孵了幾萬個，出殼就差一星期。一停電，怎么孵雞？剛孵一半沒成雞，雞苗變了毛雞蛋，臭達乎的賣誰去？”

合 娘們兒幾個越說越生氣，一旁惹惱了胖閨女。

甲 她呼啊呼地喘粗氣，叫一聲妗子、嬸子和三姨：“咱一塊去把書記找，當領導，就不能讓咱們受委屈。這損失誰能賠得起，走，停電咱就打官司去。”

合 （白）“走！”

丙 村委會，會計勸大家消消氣，說書記昨天有事去了城里。

甲 “轟炸機”一聽把眼瞪：“嘿！躲清靜真會找時機。”

丙 “躲清靜？為這事，書記嘴都起了泡，連著幾天沒休息。發改委，規劃局，找了主任找書記。昨天一早去了城里，他著急，都是為咱齊家集。”

甲 “咳，都怪我嘴快脾氣賴，委屈了人家于書記。可到現在，靠誰也不如靠自己，走！咱輪班守著電閘去。”

合 娘們兒們剛出村委會，迎面來了于書記。一頭汗，兩腳泥，推著車子走得急。嘴里不住地喘大氣，汗珠子濕了灰襯衣。

甲 “姐幾個，是不是為停電正著急？”

合 （白）“是！”

甲 “這事看來有問題……”于書記話才說了半句，火了三姨“轟炸機”。“有問題？停電死雞全找你，你這書記不是氣吹的！”書記一聽哈哈笑：“我是說停電有問題。這問題解決要徹底，咱們這兒，規劃有了大格局。

甲 （白）老姐幾個放心吧，建別墅不能占咱農用地，別為停電再著急。下一步，還要發展規模化的養雞場，

甲 （白）不但不停電啦，齊家集要建農業科技示范區。”

乙丙 （白）“真的？”“那可太好啦！”

甲 “三姨呀，‘轟炸機投彈莫隨意，留神炸著好親戚！”

合 于書記說得三姨紅了臉，樂壞了妗子二嬸胖閨女。小村子，到處洋溢著歡樂氣，“哏兒哏兒哏兒”，雄雞報來春消息。

賞析：

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是我黨向歷史做出的莊嚴承諾，盡管新冠肺炎疫情會對我們實現這一歷史性目標造成一定影響，但也僅僅是一點點短期的影響。我們在“脫貧致富，一個都不能少”的“最后一里路”上，仍然一步一個腳印地堅定前行著。同樣，曲藝工作者也應當在如今國內疫情總體向好的情況下，在“脫貧攻堅”主題創作上投入更多的精力。《停電問題》就是李立山和孫立生兩位曲藝界前輩在“后疫情時代”中打磨出的一個“轉型”作品。

就我們的總體感知來說，當前脫貧主題的作品大約有三個特質，一是主題壓倒一切，似乎作品中沒有口號、文件精神、結尾升華就不能表現主題；二是情節“通俗易懂”——“群眾要脫貧，干部拿主意，種菜就種菜，養雞就養雞，一年好幾萬，大家笑嘻嘻”大概是最常用的套路；三是人物臉譜化，干部都是暖心的、能干的、耐心的，群眾最后肯定都是理解的、配合的。這三個特質基本符合實際情況，大多數新聞也是這么播報的。但如此一來，曲藝工作者何苦要再進行一遍“藝術化”處理呢？我們看新聞不就好了么？

而《停電問題》在這三方面都有不一樣的處理方式。

首先是主題。本作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口號，也不搞什么結尾升華，實實在在把樸實農民最樸實的擔憂和停電問題解決后最淳樸的歉意用最有鄉土趣味的語言表達了出來，在無形中熔鑄出了有形的主題。

其次是情節。脫貧致富是一個真正系統性的工程，而兩位作者看清楚了這種系統性，所以在把“供電”而非“養雞”當作故事重點的同時，還把生產銷售的每一環都列了出來，最終點明了“供電”分系統對養殖銷售總系統的重要性。沒有了電，電氣化的養雞場一準“崴泥”“雞苗變了毛雞蛋，臭達乎的賣誰去？”這就引起了群眾的不滿，“停電死雞全找你，你這書記不是氣吹的！”一句話把故事引向了最高潮。于書記沒打官腔，也沒長篇大論的講道理，笑嘻嘻三言兩語就把問題化銷于無形中。

第三是人物。本作人物的“人設”與其他作品中的沒有太大的不同，但在清洗臉譜“油彩”方面卻別有一功。首先是需要幫助的群眾，“轟炸機”們可不是常見的處于待脫貧狀態，而是已經脫貧，“肯德基訂貨我都沒理”就是最真實的寫照。這就能看出兩位作者對脫貧攻堅總體戰屬性的深刻理解。共同富裕是脫貧的最終目標，如何在幫助貧困群眾的同時照顧憑借勤勞先一步富裕起來群眾的利益，這是我們在文藝創作中必須要考慮的問題。然后是于書記，于書記的登場很晚，沒有在一開始就與“轟炸機”們演對手戲，但他好干部的形象卻在他人的口中一步步建立了起來。因為“在遵義扶貧有成績”而來到齊家集，為了供電問題“發改委，規劃局，找了主任找書記”，最后以一副“一頭汗，兩腳泥，推著車子走得急。嘴里不住地喘大氣，汗珠子濕了灰襯衣”登場，碰到“為停電正著急”的“姐幾個”，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說明白。這樣處理至少有兩個好處：集中故事情節，在有限的篇幅中把故事的脈絡清晰完整地展現出來；情節在人物形象一明一暗的融合中發展，“轟炸機”們和于書記誰也沒搶誰的風頭，各自的舞臺表現力得到了最大化舒展。

（賞析：本刊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