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劉比年

6點一到，小剛脫下警服換上便裝，就直奔超市。

路上行人稀少，偶爾看見一兩個人，也都跟自己一樣，臉上戴著大口罩，只要見著對方，都盡量躲著走，恨不得越遠越好。這場始料未及的疫情，仿佛一下子在人與人之間矗起了一面無形的墻！

青菜、蘿卜、排骨、五花肉、米、面、油……小剛恨不得把整個超市都搬回家。結賬的時候，收銀員愛理不理、一副見慣不驚的樣子，這讓小剛多少有些失望。他本以為收銀員多少得問一句：買這么多吃得完嗎？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順著話告訴她：我是警察，疫情來了，我得加班，得把家里的東西備齊。這樣，在對方肅然起敬的時候，他就可以驕傲地離開了！

可是沒有，收銀員根本不聞不問！

下班前宣布，從明天開始派出所民警全員停休，全力應對這場史無前例的疫情。小剛是內勤，哪怕停休，同樣可以朝九晚六。可他坐不住，動員令剛下達，血就往上涌，然后躲到一邊奮筆疾書，向領導遞交了一份請戰書：強烈要求上一線！

交了請戰書，小剛又有些后怕！倒不是怕上一線，他是怕家里的小翠。小翠是醫院的護士，典型的潔癖綜合征患者。別說現在有了疫情，就是平時，監視他飯前便后洗手都跟監視賊似的。何況，他倆正計劃要孩子呢！如果讓她知道自己主動請戰上一線，那不得要了他的小命？

但轉念一想，小翠也不是那種不識大體的女人。她剛交了入黨申請書，正在積極要求進步。有時候，自己在家說點消極泄氣的話，她還一本正經地跟他急。如此一想，小剛的心又寬了一些。但無論如何，這事不能告訴小翠，免得她著急，也免得她操心，只能當作秘密，把它爛在肚子里！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家里的一切，讓她少出門，少進超市，安安心心待在家里。

拎著大包小包，小剛不方便拿鑰匙開門，就在門外喊。門開了，小翠系著圍裙，兩個袖管挽得老高，額頭上還冒著細汗，跟家庭主婦沒兩樣。

小剛以為她會跟自己急。平時她最討厭在她忙的時候大呼小叫讓她開門。她會尖著嗓子罵：又不是沒鑰匙，不會自己開？

可是今天沒有，反而，脾氣好得跟家里的貓一樣，邊接他手里的東西，邊說：“太好了，我正愁我買的那點不夠多，這下放心了！”

換了鞋，進了廚房，看見灶臺上全是她買的東西：青菜、蘿卜、排骨、五花肉、米、面、油……剛洗完正分類裝袋呢！

“買這么多？”小剛問。

“給你準備的呢！”

“我？這段時間我不在家吃。”

“那你干嗎也買這么多？”小翠問。

“給你準備的呀！”

“我？我也不在家吃。”

一下子，兩人都愣住了，彼此似乎都猜到了對方心里藏著的秘密。

“有個事，想跟你說。”小翠先打破了僵局。

“我也有個事，想跟你說。”小剛心里有點緊張。

“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

小翠：“我交了請戰書，要求上一線，上ICU。”

小剛：“我也交了請戰書，要求上一線，上卡點。”

“你，你不該瞞著我！”

“你，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冬日的暖陽照進廚房，照在兩個正對著一大堆食材發愁的年輕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