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致全人類的一封公開信

王大艮

親愛的人類：

你們好。

2020年開春，一場瘟疫爆發在九省通衢的武漢，并在數月間橫掃中華大地。看著這么多人類因為新型冠狀病毒與自己的親人、朋友生離死別，沒有言語可以用來形容我心中的難過。因為這場疫情極有可能是因我而起。

沒錯，我可能就是這場瘟疫的始作俑者——蝙蝠。但是，此刻我寫下這封致全體人類的公開信，是想說說自己身處這場暴風漩渦的難處。作為一只蝙蝠，我的確身帶百余種病毒，但以此來危害人類，卻并不是我本意。

我就是“萬毒之王本王”

行走江湖，必須有一技傍身。作為蝙蝠，我的絕活就是身帶劇毒，是當之無愧的“萬毒之王”。不管是SARS、MERS，還是埃博拉病毒、馬爾堡病毒、漢坦病毒……這些連環殺人毒魔的自然宿主，全都有我！

這些毒哪來的？那得多虧了我們家族億億萬萬的兄弟們。我們是群居動物，除兩極地區，以及個別太平洋島嶼外，我們的足跡幾乎遍布全球。當我們高興的時候，幾百萬個兄弟姐妹住在一起，彼此交換病毒，互通有無。所以說，這全天下的毒都聚集都到了我們身上，我就是“萬毒之王本王”。

既然能當上“萬毒之王”，那我自然能做到百毒不侵。大約在500萬年前的一次基因突變中，我獲得了修復基因的本領，所以我的體細胞能以遠超一般動物極限的次數分裂（人類的體細胞通常分裂次數為50-100次）。

自從得到了這項本領，我的生活就像開了“外掛”：我已經不怕細胞分裂磨損了，所以將體溫提高到了40℃，拼命地燃燒卡路里，還將自己的免疫系統調成了“常開模式”。要知道，你們人類的免疫系統全開模式是“發燒”，這是為了用高溫消滅多數病原體的應激身體狀態。但人類沒有我修復基因的本領，因此不能長時間處于這種高溫中。所以你們的免疫系統有一個啟動時間，在被病原體激活后才開始工作。但有時，一些猛烈的病原體可以打你們個措手不及，于是你們人類病得不輕。

我就不一樣了，“發燒”就是我的生活常態，所以我擁有哺乳動物中最活躍、最強勁的免疫系統，就算是非常厲害的細菌、病毒也奈何不了我。不過，再強大的免疫系統也不能將所有病原體消滅干凈。我只是將這些這些病菌壓制住了。也就是說，我的體內就像一個環境惡劣的養蠱場，被強力鎮壓下的病毒會受到超常的“鍛煉”，變得更“強大”、更“邪惡”。

為了不讓人類吃我，我盡力了

其實很多人類是知道我身帶劇毒的，但總有那么些愛作死的人會來挑戰本王。他們認為，我的肉風干后，吃了可以增強夜視能力，還可以治瘧疾。更神奇的是，還有些喜歡玩“諧音哏”的人，把我名字中的“蝠”字，諧音為“福”，于是我搖身一變，成為了祥瑞的象征。因為這些莫須有的原因，身為毒王的我，不得不開始每天擔心你們人類會來吃我。

盡管我長成了你們審美觀的對立面——面目可憎，猶如地獄使者;盡管為了避開你們，我放棄了綠草如茵的草原、蔥蔥郁郁的森林、碧海藍天的水域，選擇棲息在陰森可怕的山洞、縫隙、地洞里晝伏夜出，卻也沒能阻止你們翻山越嶺找到我，吃掉我！

萬萬沒想到，身為毒王的我，竟然成了你們的盤中餐。不過你們吃掉了我，也一并吃下了我身上的各種病毒，并且隨時可能被它們侵襲纏身。但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即便如此，這些自作孽的人，不反思，不改過，竟然責怪已經想方設法遠離你們人類的我，我可真是太冤枉了！

我是毒王，也是良民

近日病毒傳播，瘟疫爆發，倒霉的我又一次變成了“背鍋俠”。而我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既然蝙蝠攜帶那么多病毒，為什么不直接把蝙蝠全部消滅？”此時此刻，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必須好好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這種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做法，在自然界是完全行不通的，澳大利亞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最早，英國人把穴兔帶到了澳洲，結果6年間24只兔子變成了幾萬只，再到后來的100億只，成了不折不扣的生態災難。澳洲人也起了趕盡殺絕的心思。先捕殺，無效;造柵欄，無效;引來袋狼和野狗抓兔子，結果這倆兄弟更喜歡抓家畜;又引來了貓和狐貍抓兔子，結果它們更喜歡抓鳥和考拉，反而成了新的生態災難;搗鼓一翻，到頭來，不但兔子沒管住，還要回頭去捕殺自己引進來的狐貍和野貓，還要修新的防狗柵欄……生態圈是個動態圈，牽一發則動全身。

其次，在生態平衡之外，我還對自然界有很多其他貢獻，是個實實在在的良民。我多以昆蟲為食，其中包括一些危害極大的農業害蟲，為人類春種秋收保駕護航。在墨西哥有一座蝙蝠火山，這里的兄弟姐妹總數能達到300多萬只，它們在夜間越過森林，來到周圍的玉米田地，一次進食，就能消滅20噸害蟲。我們還會吃果實、花朵、花蜜等，間接為植物進行授粉，和蜜蜂和鳥類干的活一樣。每年有67科和約528種熱帶植物通過我們授粉，而其中300多種是水果，把我殺光，哪還有你的榴蓮、芒果和無花果？你們人類有句成語叫鳥語花香，要我說，再加上一句“蝠語果香”也不為過。

默默做了這么多好事的我，靜靜待在涼涼夜色中的我，被你們人類吃了，還要背上罵名，我真是太委屈了。所以今天我寫下這封信，是希望更多的人了解我，了解地球需要和諧的生態環境，才能更加美好。所以，為了地球萬物和諧共存，也為了人類的健康，請讓我遠離餐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