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神駕到

高偉

劉老太住在錦溪古鎮，三十歲時丈夫就病故了，兒子、媳婦和孫子現都在上海，兒子幾次想接她去上海享福，可劉老太偏要留在錦溪，說和老街坊在一起才充實。為了不讓劉老太寂寞，兒子特地聘了位外鄉小保姆來陪伴她。

小保姆名喚紅霞，二十出頭，乖巧伶俐，劉老太一看就喜歡。春節到了，兒子兒媳孫子來陪劉老太過年，她給紅霞放了年假。春節過后，兒子他們回上海，劉老太就打電話讓紅霞回來。

接到電話當天傍晚，紅霞從外鄉回到劉老太身邊，還帶來一幅鐘馗年畫，說是她媽從土廟老和尚那邊請來的門神畫，讓劉老太貼在大門上，門神駕到，保全家平安。

劉老太接過門神畫，發現紅霞把畫搞皺了，忙把畫弄平整，念著：南無阿彌陀佛，門神保佑家宅平安。

紅霞在旁邊嘻嘻地笑，看劉老太把畫貼在大門上。見紅霞亂笑，劉老太把眼一瞪，對她說：“別笑，請門神要虔誠些，否則你把畫請來作甚？”紅霞被劉老太一陣訓責，羞愧地低下了頭。

一日晨起，趁著紅霞替她梳頭時，劉老太打開梳妝盒，拿出一塊玲瓏玉佩給紅霞瞧，那玉佩翠綠水潤，是價值不菲的老古董。

“奶奶，那么貴重的玉佩你為何不給你兒媳婦呢？”紅霞問。

唉！這玉佩是我丈夫送我的定情之物，聽說他祖上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來，我原本想把玉佩給兒媳婦，可我兒子說，這是父親唯一的紀念，母親先留著吧！想想也是，放在我身邊，也是我對丈夫的念想，待我百年以后再給兒媳也不遲。”劉老太說道。

“哦！那我們要把玉佩放好了。”紅霞叮囑劉老太把玉佩放進了梳妝盒。

清明過后的一天下午，看外面春光明媚，劉老太決定上五保湖游玩。倆人在湖邊逛花海賞百花，吃各種小美食，好不開心。哪知玩了三個小時回到家時，卻發現家門虛掩。

“咦！奶奶，我們出門時明明把門關好了啊！”紅霞疑惑起來，上前一看，啊！門鎖已被撬壞。瞧著屋內被翻得亂七八糟，劉老太心一慌，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啊！家中遭賊了！快，紅霞，看看我房內的梳妝盒在不在？”

紅霞奔進內室，一會兒就出來了：“奶奶，梳妝盒不見了！”

聞聽梳妝盒被盜，劉老太的眼淚從眼眶中涌出：“啊呀！殺千刀的小賊，那梳妝盒同玉佩可是我的命啊！”

紅霞邊安慰劉老太邊在屋內四處找尋，劉老太哭了一陣后，跑到大門口，對著那鐘馗門神畫叫道：“門神啊門神，你來到我家的日子里我可沒有少厚待你，初一、十五都給你上香添菜供奉你，可你卻不負責任，竟然讓盜賊青天白日闖入本宅盜竊，你枉為門神啊！”

哭著哭著，劉老太覺得口干，想吩咐紅霞倒杯水喝，可一轉身，沒見紅霞，進入屋內呼喚，也沒紅霞的影子，這小保姆上哪兒去了？她怎么不辭而別呢？

望著空落落的屋子，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劉老太腦海中閃現，莫非是紅霞偷了梳妝盒與玉佩跑了？或者她和外人聯手，趁我不在時讓她的同伙進屋偷盜梳妝盒和玉佩，因為只有她知悉玉佩貴重。想到這兒，劉老太坐不住了，她拿出號碼簿，給紅霞打電話，電話是通的，但沒人接。打了幾次都是如此——沒人接聽。哎呀！看來紅霞這小妮子有問題，要不她干嗎不接電話？想到這兒，劉老太急急地想出門叫喚鄰居，可還沒跨出門檻，她的左腳便踩在地上一根胡蘿卜上，一滑，“啪”的一聲，身子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喲！疼死我了！”劉老太叫喊著，“這天殺的小保姆啊！偷了東西跑了，我的命怎么這樣苦哦！”劉老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又哭起來。

“奶奶，你怎么啦？摔疼了沒有？有受傷嗎？”紅霞出現了，她邊問邊想把劉老太扶起來。不料劉老太把她一推，怒吼著：“你死哪兒去了？我兒子每月發你2800元工資讓你來陪我，你盡責了嗎？玉佩和梳妝盒的失蹤肯定是你與同伙搞的鬼，現在你安頓好你的同伙，你又來假惺惺地接近我，你老實交代，不然我讓警察來抓你。”

聽了劉老太的話，紅霞一臉委屈：“奶奶，您怎么這樣想？您和大哥他們對我這么好，我感恩報答還來不及，怎么可能和人串通來偷您的東西呢？”

劉老太看紅霞這樣，越發生氣：“別在我面前裝，我不相信你了。來人哪，來人哪，我家中有賊！”劉老太的叫喊聲剛停，外面已有聲音傳來：“來了，來了！”話音未落，幾名身穿制服、威風凜凜的警察已經站在她倆面前，一位高個兒警察手中還提著一個用紅綢布包著的包裹。

警察出現了，紅霞的臉上閃出笑意：“奶奶，我扶您起來，警官們會告知您一切。”

劉老太看看紅霞，發現她滿臉真誠，便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紅霞扶起劉老太，關切地問：“奶奶，讓我瞧瞧，受傷了沒有？您動動身子，扭扭腰，抬抬腿。”看到劉老太沒有受任何傷時，紅霞才長舒一口氣：“奶奶，我不辭而別，不接您的電話，是怕和您說話后會耽擱時間，因為剛才我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有個陌生青年男子從我們身邊走過，行跡有些奇怪，起先我也不在意，后來我們回到家發現梳妝盒不見了，我才想起那青年男子肯定有鬼，所以我沒來得及和您說一聲就跑到社區警務室報了警，請您原諒。”

“噢，原來如此！紅霞你是去報警，我以為你跑了呢！我老糊涂了。紅霞，別生奶奶的氣，奶奶發那么大的火，讓你受委屈了。紅霞，對不起啊！奶奶最值錢的東西丟了，奶奶想得太多了，奶奶不中用了啊！”

高個兒警察跨步上前：“奶奶，幸虧紅霞報警及時，要不然小偷就跑了。當時，我們在街上巡邏，接到紅霞報警后，通過老街街口的各個監控，很快就在監控錄像中看到一個穿休閑西服的男青年曾在你家門前的街上游蕩，不一會兒就消失了，二十分鐘左右他又出現了，手中提著一個紅色包裹，神色慌張。經對錄像的局部放大，根據紅霞對男青年相貌特征的描述，最后確定休閑服男青年就是你們在樓梯口遇上的青年。后來我們從人口信息系統中鎖定，疑犯就是外籍來本轄區打工的青年陳經明，居住證信息上顯示其現在古鎮大酒店打工。因為看監控錄像延誤了些時間，就讓紅霞先回家照顧您，我們則趕往古鎮大酒店，當時陳經明恰巧背著挎包想出門，看到我們，他有些驚慌，撒腿就跑，我與同志們躍身上前，把他撂倒在地。陳經明服法后，坦白了作案的全過程。他是賭博輸了錢，袋中空空，所以想到偷，今天下午他撬門進入你家，在你的睡房內發現了梳妝盒，里面的玉佩讓他欣喜萬分。得手后，本想做完今天的工作就離開此地，哪知道警察會這樣快就把他找到。”

講完這些，高個兒警察把手中的包裹遞了過來：“劉奶奶，這就是您的梳妝盒，現在我們把它完璧歸趙，請您看看里面還缺啥東西？”

劉老太邊說邊拿起紅綢布包裹的梳妝盒細瞧：“咦，這紅綢布不是我的，警察同志，這不是我的。”說完，劉老太仔細翻看紅綢布：“不對啊，警察同志，這是一塊紅肚兜，是女孩子家用的喲，你們警察還用這個啊！”

劉老太剛說完，紅霞一把搶過那紅肚兜：“奶奶，這是我的，那人還偷了我新買的紅肚兜。”她邊說邊羞紅著臉跑進里屋。

見紅霞害羞跑進屋，劉老太走到門口，上前把門上貼的門神畫一把撕下，笑嘻嘻對著高個兒警察說：“什么門神駕到，這門神爺沒用，我看只有全心全意保古鎮平安的警察才是門神，才是我們老百姓的保護神啊！”

選自《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