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現場

◎ 肖復興

在美國，我看到過很多婚禮現場，引起我興趣的并不是教堂的婚禮現場，而是他們選擇的多樣性。不少婚禮是在公園的草坪上、大學的校園里舉行的。我曾有些小肚雞腸地猜想，這大概是費用最少的選擇了，清風朗月，不用一文錢，但又一想，無論公園還是校園，滿目的花草樹木，清香繚繞，純凈自然，是飯店里的酒肉香味無法比擬的。婚禮的本意并不是要異化成簡單的一頓吃喝，然后收上份子錢。更何況，校園永遠和青春聯系在一起，不少新郎新娘剛剛離開大學校園，婚禮本身就是青春的盛典，校園的風景讓他們想起曾經的日子。

居然還有選擇在圖書館舉行婚禮的。這更是一個很特別的選擇，起碼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選擇。美國發生經濟危機以來，政府對公共圖書館的財政投入減少，圖書館為增收而開辟婚禮現場空間。要我來說，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讓書香陪伴婚禮，是劍配鞘、馬配鞍、葡萄美酒配夜光杯的絕配。讓滿架、滿樓的書籍見證婚禮，是無聲卻有韻律的見證。那里的每一冊圖書都是他們的伴郎伴娘，是他們的朋友賓客，是他們的見證人和守護符。

在印第安納波利斯的公共圖書館，我幸運地見到這樣動人的一幕。婚禮在周日下午五點開始，這個圖書館非常漂亮，一樓借閱處前寬敞的大廳為婚禮現場提供了絕佳的空間。它的一個側面的墻上有漂亮的浮雕，另一側則是從天窗垂落而下的一面面裝飾用的藍色旗子，剛好成了這一天慶祝婚禮的旗子，那樣巧合，又那樣恰如其分，成為婚禮現場從未有過的背景。陽光在旗子上面灑下耀眼的光斑，它們像是活了一樣，魚一樣張著無數的小嘴，喁喁地吟唱著無字詩和無聲的音樂，為婚禮默默地伴奏。我到的時候還沒到五點，婚禮現場還在緊張的布置當中，一張張圓桌上鋪上白色的桌布，主席臺鋪著白色的地毯，幕布也是白色的，臺前的氣球是白色的，花朵還是白色的，四周用白色的鏤空枝型的裝飾欄桿圍起，一切都顯得那么的圣潔，猶如白色的圣誕。

美國的婚禮現場真有些五花八門，甚至有些出其不意。還是在印第安納波利斯，還是同一天，不過是在晚上，一對黑人新郎新娘的婚禮居然在市中心的一個購物廣場里舉行。這個購物廣場很大，二樓有一道封閉的空中走廊，連接著下面兩條古老的街道。婚禮現場就在這個空中走廊。兩側的窗戶映襯著燈火璀璨的街景，走廊的盡頭是琳瑯滿目的櫥窗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廊外喧囂的市井聲，走廊內來來往往紛雜的腳步聲，如環繞立體聲一般蕩漾在婚禮現場。他們似乎圖的就是這份熱鬧與嘈雜勁兒，不圖一般婚禮的莊嚴神圣，而愿意將婚禮拉下神壇，和世俗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