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夏天,我在寫《你像星空落懷》。
開文之前要先做大綱,但做大綱之前,我必須得先敲開畢同學的對話框——寫到小白這本書時,“開文前先找高中同桌緬懷一下青春歲月”已經從一個奇怪的習慣發展成了一種南書百城的神秘儀式,起初我覺得他可以幫我回憶學生時代發生過的事,后來我覺得,他可以給我帶來神奇的好運。
所以在我結束回憶環節,并雀躍地做完筆記之后,畢同學也像前幾次一樣,發出了漫長而無奈的,甚至讓我感到一絲絲謎之寵溺的嘆息:“寫小說的素材夠了?”
我認真地反駁:“不止是為了寫小說啊,我們很久沒聯系了,我也很想跟你說說話的。”
當時是凌晨三點,他停頓一下,發回一句意味不明的:“哦?”
看來是不信。
其實我也不信。
哪個老同學會在凌晨三點,突然跑來找人敘舊。
但我又不好意思當面說實話,總不能大半夜矯情兮兮地告訴他“我來找你是因為一旦回憶,就覺得回憶里鋪天蓋地全是你”……搞得我好像暗戀他一樣。所以我想了想,善良地轉移話題:“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
他:“……”
他:“講不講道理,不是你不讓我睡?”
我:“……那你睡吧,不要熬夜了,會變丑。”
他:“……”
我猜小畢同學一定在屏幕那頭無語凝噎,因為這句發完,他停頓了很久都沒再說話。信息時代,如果有人隔了五分鐘都沒有再回復你,那必然是對方打算終結這段談話,所以我非常識趣地洗漱完畢掀開被子打算睡覺,并在心里掐著時間默算下次寫新書時再來找他——
然而我剛定好鬧鐘,他的消息就又發了過來:“不好意思,剛剛有電話打進來。”
他解釋:“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你,我在忙一個項目。”
我:“可是已經很晚了啊,這么可憐的嗎?”
他:“你別說話了,現在去睡覺,也算憐愛我。”
我:“為什么?”
他:“你一說話我就想回復,因為忍不住,所以沒辦法專心做事情。”
凌晨三點半,我在這頭盯著屏幕愣住,想起更早一些時候,我因為考試跟父母鬧矛盾,大半夜縮在床上一個人生悶氣并越想越生氣,打電話給他,得到的回復也是一句語氣慵懶的:“慢慢說吧,我聽著呢。”
那時候我跟他還是同桌,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在我余光之外,與我永遠只隔半條手臂的距離。
我愣了一陣,緩慢地說:“行吧,我去睡了,不過我走之前,你能發個詳細地址給我嗎?”
他笑:“怎么,你要來找我?”
我:“對,明早見。”
他一邊發“哈哈哈”一邊把地址發過來,顯然沒把我上句話當真,也沒什么防備之心。事實上我當然也不可能去找他,畢業之后我們分隔兩地,一直隔著大半個中國。
我給他點了一份早餐。
因為大半夜的我看什么都覺得好吃,所以把店里的早茶點心順著點了一遍……結果第二天早上,外賣小哥沒找到他住的公寓樓棟,將電話打到了我手機上。
我立刻呼叫畢同學,嚴肅地問他:“小同志,你是不是給了我假地址?”
早上七點半,他明顯沒睡醒:“什么……”
我:“不然為什么外賣小哥說你住處不明?”
他意外:“你給我買了東西嗎?……等等,剛剛那個是外賣的電話?”
一陣手忙腳亂。
他艱難地聯系上外賣小哥,將早餐拿回來,又哭笑不得地給我發消息:“我收到了,南總,你怎么點了這么多?這看起來像是雙人份……不,三人份。”
“把我吃不到的那份吃回來。”
他非常爽快:“好,我下次請你喝飲料。”停頓一下,又補充,“加三倍小芋圓,你也替我把我吃不到的那份吃回來。”
受到啟發,我把這個梗寫進了《你像星空落懷》。小白和竹瀝異地時,兩個人互相給對方點食物,小白加了滿杯珍珠。
——“你喜歡我,到什么程度?”
——“就像喜歡凌晨三點半,加了滿杯的小芋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