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瓦利給你講故事

徐曉歡

法國攝影師兼電影導演艾瑞克·瓦利在喜馬拉雅地區生活了20余年。他拍攝的關于喜馬拉雅地區的風景與人文作品風靡世界，曾三次榮獲世界新聞攝影獎。

當人們驚嘆于他鏡頭之下自然界的隱秘神奇，夸獎他知道得真多的時候，他卻說：“現代人很喜歡用‘知道這個詞語。我們有電視和各種各樣的媒體不停播放世界各地的新鮮事，所以覺得好像知道這個，知道那個。可我們知道什么呢？其實我們什么也不知道。”

“那究竟什么才算知道？你拍攝的喜馬拉雅風景與人文算是你知道的嗎？”有人向瓦利拋出了疑問。

瓦利很耐心地說：“我無法說我知不知道，但我是一個用鏡頭講故事的人，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有一天下雨，我被困在山崖間，一個當地人邀請我去木屋避雨。在那里，我發現了掛著的、長長的藤梯。木屋的主人看出了我的好奇，指了指木屋外幾千米遠處的山崖，告訴我他父親是一位絕壁采蜜人，藤梯就是老父親生前用過的。于是，我用幾年的時間走遍了喜馬拉雅的大小山路，去尋找尚存的采蜜部落。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找到了世界上現存的最后一位用古老方法采蜜的老人。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并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外國人身上，但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如果您去世了，您的采蜜技術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除非您有一個徒弟——而您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個徒弟。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我拜老人為師，在與世隔絕的村落懸崖間學習了兩年，拍了諸多在千丈懸崖、百米高空中人蜂共舞的照片。”

聽故事的人入了神。瓦利繼續說：“雖然我與采蜜人一起出生入死兩年，但我還是很小心地用‘知道這個詞。我會謙虛地活在采蜜人的命運里，為他們做見證，然后我才會說：噢，我知道他，那個絕壁上的采蜜人。”

“萬丈懸崖，空中飛人，野蜂在眼前飛舞，你逃都沒法逃，難道不害怕嗎？”聽故事的人想想都怕，忍不住又問。

這一問，再次激起了瓦利的興趣，他手舞足蹈地說：“你知道嗎，害怕其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們害怕什么？我們害怕未知的冒險。當我們到達恐懼的邊緣時，我們就到達了自己從來不知道的世界，然后我們會感嘆，這個世界多美妙、多神奇啊！”

明明知道了很多，知道了世人所不知道的隱秘角落的神奇，卻說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這是知道的大境界、大格局。有這種胸懷的人，他會知道得更多。艾瑞克·瓦利就是這樣一個“不知道”與“知道”的人。

（鳳義摘自《讀者·校園版》202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