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
一
抗疫值守歸來的路上,經過煙雨瀾湖。
彎彎曲曲的長亭古道靜靜候著這一片平湖,青石板的小路古韻依舊,不見了芳蹤叩響,冷冷清清。又見風軟湖水,夕陽落金,想起去年今日,這個庚子年的春天太落寞。
可花鳥蟲草全然不顧,依然盛裝以待,熱情奔向屬于自己的錦年華。草長鶯飛雜花生樹的江南,三月,一朵朵艷芳的自賞,在湖畔,在路角,在山坡,展開她們嫵媚的步姿。
你看,那一樹爭先恐后怒放的梨花,帶雨含情,美麗得多么惆悵,像有心事經過。粉紅的海棠默對春風,是在訴與誰人的思念?桃花李花玉蘭花,還有不知名的花兒全都盛裝出鏡,爭奇斗艷,姹紫嫣紅,擦亮古城春天絢麗明亮的底色。
你聽,河流蘇醒了,開始了季節的律動,云雀喊破了天空,誰家的新燕啄來新泥,晚風拂動輕垂的綠柳,也拂起心事一片。
昨天,靜發來她拍的春花,讓我想起故鄉的山崗,想起兒時常去的那大片大片的金黃的油菜花海,此時該是紅霞滿天綠野奔發了吧,蟄伏了近兩個月,這發霉的心真該交與春光去晾曬。
城北西山的云水、碧草還有蘭亭,此刻,在這繁花漫山的時節該有多美!日日相伴的廣場,不知名的妮子放飛的紙鳶又會在哪里?友說,距古城不算太遠的武大校園的櫻花已經盛開,桂子山上的樹開始郁郁蔥蔥,黃鶴樓前,是誰把一朵白云放飛?鸚鵡芳汀的漫草己是萋萋,漢陽的翠綠依舊,古琴臺不見了知音。多少悄悄轉身,悄悄流淚的臉龐,溫暖背影的目光像從前。
這個庚子年的春天早已把自己交付給色彩,河流與花朵已達成默契,芬芳對四月許下諾言,一只只癡情的杜鵑,在鄉關日暮悄悄把思念珍藏,這萬紫千紅的春,白衣天使真會全程辜負么?
默想間,我分明看到花與葉,根與土,游子與故人深深對視的情意。
二
一身白衣,把思念放下。
你說“我愛你,也愛這身白衣”。
從貴州,從湖南,從北京,從安微,從天南地北,奔赴鄂州,奔赴武漢。從大年初一,到乍暖還寒的二月,再到春光浪漫的三月,室外,春已全盛,可與你無關。室內,緊張疲憊還在繼續,隔離病房、重癥監護室你日日流下的汗水可是悲憫病人的淚水?你臉上被繃緊的口罩烙出的血印可是天使最美的勛章?
妹妹,當你邊剪也哭,剪斷那一頭秀發,你欠誰不愛美的青春一個深刻的檢視,當你對著流淚的父親、母親、丈夫、孩子,你欠家人一個久違的擁抱,當你想起一起約定又不得不推遲的婚期,你欠待嫁的年華一聲對不起;
姐姐,當你在抗疫一線日夜奮戰,愛人腦溢血在醫院昏迷不醒,你欠患難與共的愛人還有風雨走過的婚姻一個交代,當你和愛人,一個在五樓,一個在六樓,一個在家中,一個在隔離賓館,咫尺天涯,終日不見,硬是把最近的相隔走成世間最遠的距離,你欠一次簡單卻溫暖的執子之手,當病人在你面前停止呼吸,你給病人整理好衣衫,悄悄流下眼淚,你欠善良一個明證;
孩子,當你千里單騎,在濛濛細雨中,孤身把自己騎進夜色,你欠夜不成眠的父親一句報平安,當你收到確診報告,孤軍奮戰,在無人的暗夜大哭一場,又假裝堅強,你欠不容易的自己一個獎賞,當你冒著風雨冒著危險,義務給醫護人員給隔離病人送飯送藥,你欠新時代的志愿者一個定義;
大哥,當你年逾八十的老父親不幸染病離世,母親又染病在治,你卻只能在厚厚的玻璃門后目送父親遠去,你卻只能奔走在和死神和時間也和汗水賽跑的重癥監護室,你欠和已遠逝的親人好好的來一場告別,當你的孩子還在睡夢中,你披著夜色風塵,匆匆趕赴湖北,你欠親情一次暖暖的呵護;
親愛的老同學,親愛的陌生人,當家鄉醫院告急,當湖北告急,你們古道熱腸,奔走四方,籌款捐物,以熱心市民的名義,悄悄寄送醫院,深藏功名,你欠自己一聲珍重……
這些天來,我為你,為他,為來自天南地北的兄弟姐妹感動著。走過平湖,驀然回首,才發現這就是最美的煙雨。
五日、六日、七日、八日,已連續多日,古城不見新增病例,武漢也迎來勝利的曙光,部分地區的交通在慢慢恢復。這冷寂的春終被滾燙執著的堅守捂熱,時光終于把一扇通往春天的大門悄悄打開。
你看,窗外不遠處,倔強的海棠,還有那吐蕊的迎春花,正深情站立,不是在默默和這個短暫的花期鄭重許下諾言?不言別,不言別,為你,為我,為每一個人,花開滿季,靜候一個久違的春天!
(作者單位:湖北省鄂州市濱湖南路鄂州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