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酒酒
被整個祁陽城里最浪蕩風流又最自戀的少爺看上,還被他抓回去,趙簡表示很頭疼。她逃也逃了,鬧也鬧了,最后好不容易真的能擺脫他了,卻發現自己竟然對他動心了?!
1.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朝西路路口的風有些涼,趙簡坐在一輛黑色的西洋轎車內,目光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咖啡店。
隔著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能一眼看見著一身淺色西裝的溫云朗和旁邊與他淺淺談笑,裊裊婷婷的女子。
趙簡一手抓著一個黑色禮品盒,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不自覺地收緊,直握得骨節發白,盯得眼睛有些刺痛。
看著那兩個人終于上了前面的車,她只覺怒火沖天,就想什么都不顧,什么都不管,一腳踩下油門,狠狠地撞上去,毀了他們的約會。
這樣,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溫云朗投向別人的懷抱了。
這是溫家替溫云朗安排的一次相親。對方同樣是世家的小姐,甚至比溫家還要有錢、有地位一些,配溫云朗再合適不過。
雖說是相親,其實大家都明白,溫家逼著溫云朗無論如何都要拿下這樁婚事的。
趙簡執行任務時接到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明知無能為力,卻不甘心地想任性一回。
她屏氣凝神,緩緩把腳伸向油門,而后只聽轟的一聲,整個身子隨著車子劇烈地震蕩了一下。
趙簡看了看前面愈行愈遠的溫云朗的車子,又看了看停自己原地未動的車子,一下傻了眼。
趙簡有些僵硬地回頭看向車尾,一輛陌生的銀灰色轎車好死不死地卡在自己車子的尾部。
這種關鍵時刻,她沒撞上溫云朗,卻被人撞上了!
趙簡沒好氣地下車,想找人算賬,那輛車上卻悠然下來一位穿得花里胡哨,樣子吊兒郎當的貴公子。
那模樣,不慌不忙,眉眼又浪蕩多情,看見她時眼睛一亮,嘴角輕輕一勾。他壓根兒沒看相撞的車,直奔著趙簡而來。
他直直地看著趙簡,將身子斜靠在車子邊,輕浮一笑:“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然后,他摸著下巴像是有點兒可惜地嘟囔了一句:“這祁陽城里竟還有我沒泡過的漂亮姑娘!”
:趙簡不屑地挑眉,她算是明白了。這哪是車禍呀?這分明是哪家有錢的紈绔少爺見色起異,借著撞車來泡姑娘的!
她可沒興趣搭理他。想來修車費也是要不到了,她轉身打算離開。
男子卻手疾眼快地攔住她,將她圈在懷里,輕浮地笑道:“本少爺看上你了,想請你去我家坐坐。”
趙簡差點兒氣笑了,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沒同意。”
男子俯視著她::“是通知你,不是商量。”
趙簡真的氣笑了:“不是,你誰啊?這么大個祁陽城,光天化日之下,你還能強搶民女了?”
男子像聽見了什么稀奇事似的,笑了:“這祁陽城里,竟然還有姑娘不認識我宋易洲的?”
宋易洲?!
趙簡的眼皮突突直跳。
就是那個聞名整個祁陽城的小霸王和風流公子?據說,此人泡姑娘無數,跟在身邊的姑娘向來不超過一個月,他身邊卻從來沒斷過女人。
最重要的是,他家是祁陽軍統四大世家之一,權勢極大,只要是他看上的人,沒人敢反抗。
宋易洲得意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簡看著他身后突然出現的那一排五大三粗的壯漢,認命地上了車。
2.阿簡,你喜歡什么
趙簡穿著一身白色浴袍,伸手將領口對疊在一起卷了又卷,盡可能地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這里是宋家別墅,在這之前,宋家傭人已經將她里里外外扒了個干凈,放進寬大的浴池里洗得白嫩嫩的,又噴了些名貴的香水,然后才將她送到二樓的房間。
一個男人帶一個女人回來,而且還是宋易洲那樣出了名的風流男人,所有人都明了,結果會是怎樣。
趙簡也知道,對于這種處境,她有些腦袋疼,卻并不是特別驚慌。
她特意沒有打開房間里的燈。
趙簡舒張舒張右手手腕,五指伸直,形成手刃,打算等會兒待宋易洲來后,一掌將他劈暈了,然后逃跑。
畢竟,對于她這樣一個軍校特工來說,解決一個紈绔子弟是輕而易舉的事。
白天在大街上不好當面得罪宋家,晚上伺機逃出去,宋易洲也就沒有理由再追究。
宋易洲進來時,瞟了一眼四周,也沒問為什么不開燈,迎著月光徑直走向她,低頭時眼睛里似有點點星光:“還沒問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趙簡。”回應他的是干脆的答話聲,以及利落的掌風,趙簡在暗處出了手。
“好聽!”宋易洲狀似無意地伸手巧妙地擋了一下,而后輕巧地將她伸出的右手給反折到了她身后,順手一帶,將她圈進了懷里。
趙簡一怔,改出左手,結果同樣被擋住,身體甚至被拉得更貼近了些。
不得已,趙簡只能出腳,卻沒料到,宋易洲一挑眉,竟然順勢一倒,兩人直直朝后面的床上倒去。
一聲悶哼,宋易洲壓在趙簡身上,低頭看著她隱隱透出白光的脖頸,視線下移至她方才因為打斗掙扎而微微敞開的浴袍領口,眼神突然幽深了起來,不自覺低頭靠向脖頸嗅了嗅,是好聞的玫瑰香水后調。
趙簡滿臉通紅,卻動彈不得,臉上這才露出慌張的神色。她心想,這下真的要完了!她竟然根本敵不過他!
她情急之下張嘴朝宋易洲的側臉咬去,卻沒想到他躲得極快,倒把自己的牙槽震得生疼。
宋易洲臉上的表情似有些可惜,又帶著些玩味。他忽地輕笑了一聲,然后松開她,翻身側躺到床上,單手撐著腦袋看她。
趙簡有些蒙,一時沒敢動:“這又是玩的哪一招?”
宋易洲嘴角揚起,看著她的眼睛里似有星光,又似深情款款,開口時聲音煞是溫柔,他說:“自然是以禮相待,等姑娘你對我芳心暗許呀。”
“像我這樣有魅力的男人,從來都不屑用強的。”
趙簡一邊暗自活動手腕,打算找機會溜走,一邊對他的話表示懷疑:“那……祁陽城里的那些姑娘呢?”
宋易洲此人可謂劣跡般般,祁陽誰不知道他!騙鬼呢!
宋易洲挑眉,以一副標準的俊秀風流公子的模樣看著窗外:“她們都是心甘情愿的。”
“要么用錢,要么花心思,要么用權,要么就憑我這張好看的臉。總之,她們喜歡什么,我便給什么,就沒有我宋易洲拿不下的姑娘。”
而后他轉頭看著趙簡,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你呢?阿簡,你喜歡什么?”
趙簡渾身抖了抖:“我什么都不喜歡。”
3.要不,你試試
宋易洲沒說什么就起身開了門打算離開。
眼看著他就要踏出房門的時候,趙簡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就這樣走了?你就不怕我逃……”
話還沒說完,她就恨不得一把咬了自己的舌頭。
宋易洲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剛好我這幾天不會在家,你試試?”
之后的幾天,宋易洲真的不在家。
他出門前吩咐過,好吃好玩好喝地供著趙簡。
而趙簡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逃跑!
他說試試,那不試不是大傻子嗎!
趙簡晚上翻窗,被蹲在下面的大漢逮了回來;早上偷溜,在花園里又被兩個女傭人左右各一個抱住大腿拖住了。
明明她每次都逃得很小心了,卻依然被抓回來。
宋易洲的招數并不算高明,但都很有效,因為趙簡不能輕易在普通人面前暴露她特工的身份和身手,所以她不得不佩服宋易洲。
最后一次,趙簡終于避開所有的下人,成功出逃。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趙簡就蓬頭垢面地站回了宋家別墅的大門口。
宋易洲老早就等在門口,以一副戲謔的表情看著她,親自為她開門時還笑出了聲。
趙簡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步履蹣跚地進了門,然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宋易洲看著她的左腳,忽地收了玩笑的表情,皺起了眉,立即差人去拿藥箱。
趙簡正暗自羞惱著,就感覺左腳被人抬起,然后一涼。
她低頭一看,宋易洲竟然單膝跪在地上抱著她的左腳,還幫她把襪子脫掉了。
她臉一紅,驚得渾身往后一縮,卻又被他霸道地用不太重的力道給拉了回去,接著溫熱的手掌上倒了些跌打藥在她腳踝上揉搓開。
她想要拒絕,他卻先一步伸手按住了淤青的位置,疼得趙簡只能咬牙悶哼,他說:“我宋家要的人,誰敢收你?”
“以后別想著跑了,傷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嗎?”
是了,左腳是她逃跑時扭傷的。
真的沒有人敢收她,這一大早就是溫家把她送回來的。
宋家是祁陽四大軍統之一,溫家只是宋家的下屬。
宋易洲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帶她回宋家,無異于告訴所有人,她是他的人了,誰還敢收她?
所以,宋易洲才會那樣輕描淡寫地對她說“你試試”。
趙簡只覺得一陣恍惚,又想起了溫云朗。他的手有點兒涼,每次碰到她時,總是要將她的手抬高點兒。他總說:“趙簡,再抬高一點兒,出手再快一點兒,出槍再準一點兒。”
他不會對她那么溫柔,總是語氣平淡、又波瀾不驚地說:“作為一個特工殺手,你差太多了。”
趙簡是溫云朗培養的軍校特工,是個殺手。
不知是宋易洲對她太溫柔了,還是什么,趙簡突然想天真一回。
她低著頭,聲音有些怯怯的,她說:“宋易洲,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你不過是圖一時新鮮,等過上幾天,對我就會跟對其她好看的姑娘一樣膩了。”
“你說你從不用強的,可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趙簡什么都不喜歡,她只喜歡溫云朗一個人,她真的很想見他。
她扭了腳逃出去,卻連他的面都沒見著,就被溫家的人給送了回來。
溫家是不敢忤逆宋家,可只要宋易洲愿意放人,她自然就能回去。
宋易洲上藥的手一頓,抬頭朝她笑了一下,答非所問地:“你的確不是心甘情愿,但緣分都是要靠自己把握的,所以我才把你請過來。”
趙簡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她平靜地抬起頭來,她知道答案了。
也是,這樣一個年代,最不該有的就是期待和奢望,就像十五年前在雪夜里信誓旦旦地說要救她的那個人一樣,最后不也沒來?
她身為一個特工殺手,更不該懷有期待和奢望。
趙簡挑了眉,對著宋易洲挑釁地笑了。
4.姑娘家活潑點和
宋易洲回到宋家別墅時,屋內傳來各種喧嘩的,聽起來熱鬧得很。
趙簡穿著一身粉紫色的西洋長裙,眉目難得帶了一些世家小姐的嬌橫跋扈。
她拿著一件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瓷瓶,不顧女傭人的驚呼和祈求,眼角一挑,故意摔在了地上。
趙簡昨天才明白,他不放,那她就鬧,這叫示威。
他左右不過是對漂亮姑娘有些新鮮勁兒罷了,鬧得他頭疼,沒了新鮮勁兒,最后厭棄了,自然就會放她走。
宋易洲靠在門口,只遠遠看著,眼睛里亮晶晶的,饒有趣味的樣子。
一旁的管家,看見他仿佛看見救星,趕忙告狀,心疼得直跺腳:“哎喲!少爺,剛砸的可是明朝的古董,五千塊大洋啊!”
“之前還砍了紅木椅、金器,什么貴就毀什么!”
宋易洲卻像入了迷,只看著趙簡勾唇淺笑,他回:“姑娘家就該活潑一點兒,不好嗎?”
管家呆住:“啊?”
又見他眉頭輕皺了起來,想來終于是覺得這樣鬧不妥了。
卻聽見他家少爺說:“屋里沒有能砸的東西了,快去挑一兩箱再給趙姑娘送過去。”
管家:“……”
一直到深夜,趙簡才停歇下來。
趙簡砸完最后一件物品后,忽地就沉寂了下來。
她慢慢蹲下,抱著雙腿,面無表情地坐在地上發呆。
她砸累了,沒力氣了。宋易洲的耐性真的太好了,無論她怎么鬧,都跟打在棉花上一樣,她沒辦法了。
宋易洲出現時,四周的傭人便很識趣地退了出去。
房間有些大,宋易洲將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放在趙簡面前時,還能隱約聽見器具磕碰地面的回聲,極細微,嗡嗡作響,像是寒夜里的風聲。
宋易洲開口的聲音也像是風聲,可他的音調是上揚的,表情是戲謔的,像個故意作弄別人,等著對方出糗的小孩子。
他說:“你就那么喜歡溫云朗?”
趙簡一愣,回過神來,有害羞,也有難堪,一瞬間臉頰紅了個通透。
他卻故意靠近了,語氣里的戲謔更加明顯了,語調輕飄飄的,說:“那他呢?”
趙簡低頭輕輕地咬了咬唇,瞪了他一眼。
他一個紈绔子弟,在街上搶姑娘,浪蕩不著調,她管不著,可現在他戳著她的小心思笑話她,給自己找樂子,過分了!
沒等她開口,他就已經直起了身子,走向門口,臨踏出門時,他頓了一下,月光灑在他修長的背影上,讓趙簡莫名覺得有些蕭條。
下一秒他說出的話,卻讓她欣喜萬分。
他說:“把面吃了,明天帶你去見溫云朗。”
第二天,趙簡早早起了床,難得乖巧地坐在樓下的沙發上等著。
宋易洲下樓時,她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了光。
宋易洲不得的有些恍神,停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而后淡淡地揮了揮手,吩咐下人準備給她打扮。
按照昨天說的,今天他要帶她出去。
宋易洲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沙發里,看著不遠處被一群人簇擁著打扮的趙簡。
按他吩咐的,下人給她裝扮的是最好看的衣服,最名貴的首飾,最精致的妝容,最漂亮的發型,一切都是祁陽城里最好的。
當趙簡穿著一身淺紅色長袖蕾絲裙站在鏡子前面時,自己都微微恍了神。
多少年了,從她跟著溫云朗進入軍校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再沒有像個精致的姑娘家一樣打扮過。
軍校只要求你動作再干凈利落一些,任務完成得更好一些。
她想,就連溫云朗都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她突然很期待。
趙簡忍不住伸手撫上自己的臉,仿佛墜入了一個美好的夢,她眼睛里的星光愈發亮了些。
她沒有回頭,透過鏡子,看見里面的宋易洲,第一次淺淺地笑了。
她說:“謝謝你。”
5.戲弄人很好玩嗎
趙簡出現在酒會的大廳里,第一眼便看到了溫云朗。
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清清淡淡的樣子,在她眼里卻是酒會上最亮眼的存在。
趙簡穿越重重人群奔了過去,站在他面前,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她微彎了嘴角,歡喜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喊他的名字。
他還沒來得及看向她,就對另一邊款款走來的藍衣女子溫柔地笑開來。
趙簡認識那女子,是那天跟他約會的世家小姐。
趙簡尷尬地站在那里,明明難過得受不了,卻又不甘心退開。
她就想等溫云朗看到她,想看他眼里驚艷的表情,想讓他看她今天多漂亮,一點兒也不會比那個世家小姐差。
不知站了多久,站得腿都有些麻木了,忽地覺得天旋地轉。
四周響起一陣驚呼聲,趙簡看見穿著一身銀白色西裝的宋易洲出現在她面前,此刻正伸手勾著她的腰,將她的身體貼近自己,魅惑風流地戲謔一笑,將臉附在她耳邊,做出極親密的樣子,帶著她轉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周圍傳來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趙簡臉一紅,眼睛瞪得極大。他這是吃她的豆腐呢!還是當著溫云朗的面……
趙簡急忙去推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他附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別動喲,我在幫你。”
趙簡一愣,停止了推搡的動作。
只有宋易洲這樣的風流少爺才知道怎樣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包括溫云朗的目光。
而他抱著她,她正好可以試探溫云朗是否會在意,會吃醋。
趙簡順從地趴在宋易洲的肩膀處,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她偷偷地抬眸,正好看見溫云朗朝她看過來,她還沒來得及開心,下一秒,眼里的光就熄滅了。
她聽見有人同溫云朗說:“恭喜溫少爺和許小姐馬上就要訂婚了。”
趙簡感覺心里有什么地方塌了一塊。
原來,溫云朗要訂婚了。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到現在才知道,今天是他們邀請賓客參加訂婚宴而準備的酒會。
趙簡抬頭看著宋易洲近在咫尺的臉,臉一瞬間由紅變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地疼。
她的眸光一點點地暗下去,一句話也沒有說,很安靜地配合他,直到酒會結束。回到宋家別墅的那一刻,她才終于爆發了。
她從車上沖下來,不管不顧地往里走。
宋易洲扣著她的手腕,在后面跟著。
她拼命想甩開他的手,勁越來越大,人越來越不受控制。
宋易洲也像是突然來了脾氣,將她的兩只手控制住,猛地將她壓在了墻上,她越反抗,他就壓得越緊,讓她動彈不得。
趙簡終于紅了眼眶,仰頭瞪他:“很有趣嗎?!”
“貴公子覺得無聊,就可以把姑娘家對別人的喜歡,當樂子拿來耍著玩嗎!”
宋易洲明知她喜歡溫云朗,也明知那個酒會是溫云朗辦的,卻說帶她去見溫云朗,除了故意戲弄她,趙簡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宋易洲聞言,眼神晦暗不明,而后卻像燃起了火,臉色難看極了。他突然欺近了一些,粗魯地伸手去撕趙簡的禮服:“對,我就是紈绔少爺,想拿你的感情來消遣、找樂子。”
“你要干什么!”趙簡又驚又慌,羞憤難當,想要阻擋,卻發現他的力氣大得她根本阻擋不了,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口。
趙簡心里一顫。宋易洲的眼神,像極了她偷偷望向溫云朗時的眼神,她不由得悲從中來,又有些惺惺相惜。
趙簡小聲開口,像是同他,又像是同自己說:“就這么一個,別丟了,別再丟了。”
趙簡抬頭看向窗外,從今天起,她就該把溫云朗從心里抽出來,徹底死心了。
訂婚那天,祁陽誠真是熱鬧啊。
那真的是祁陽最盛大的訂婚禮,把溫家不知道比下去多少。
趙簡穿著白色的禮服,好看極了,她站在宴會廳的臺子上,看著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宋易洲向她走來。
她竟然有些恍惚。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看宋易洲,她發現他竟然長得挺好看。
眼睛好看,眉毛好看,鼻子和嘴巴都好看,尤其是他笑的時候,更是好看。
整個宴會中,趙簡的心一直突突地跳著,人群要散去的時候,她到處找他。
找著找著,人都走光了,廳堂里沒了宋易洲,他不見了。
趙簡心里莫名覺得空落落的,比那天在溫家看到溫云朗訂婚虛更甚。
她想跟他說,她好像開始習慣他在身邊了。
開始習慣這些日子里,他望向她時深情款款的樣子。
她開始還以為,他把她弄到身邊,不過是想要戲弄她,拿她消遣,可后來他在溫家摟住她,對眾人說出的話卻是難得那樣認真。他為她辦訂婚宴,是那樣深情。
他不是在耍她,她每一次陷入尷尬境地時,他都會像個騎士一般降臨,來幫她解圍。
她想要跟他說謝謝,好像又不止是謝謝。
她坐在地上,呆愣愣地從白天坐到夜晚。
像十五年前一樣,又沒有等來說要陪她的人,這回等來的是溫云朗的許小姐。
許小姐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樣子。
只是這次,她的臉上帶著一些憐憫。
她說:“別等了,他不會來了。”
她說:“他輸了,輸得一敗涂地。”
趙簡不明白。
“你不知道,宋家發生內斗,亂得很。”許小姐眼神看向遠處,然后給她講了一個紈绔少爺的故事。
宋易洲是宋家老爺和下人生的,宋家當家的大太太和她生下的大少爺,自然是容不得他們母子的。
于是宋易洲他娘就帶著他,躲在了不起眼的趙家。
本來生活得還算安穩,誰知宋老爺突然病重,眼見著要分權。
大太太便一不做二不休,滅了趙家。
卻沒想到,宋易洲逃了出來,還回到了宋家。
可要在宋家立足哪有那么容易,能活命就不錯了。
于是他偽裝成一副浪蕩公子的樣子,到處沾花惹草,敗金揮霍,才得以讓大太太和大少爺放下戒心,自己也不至于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
可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他一面隱忍,一面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期望有一天能與大太太和大少爺抗衡,能反抗,過自在的生活。
大太太和大少爺也不是傻子,他藏得越好,他們就越要找機會試探,想讓他露出破綻。
許小姐說:“于是,他們想到了你。”
趙簡更加不明白了。
許小姐補充道:“那個讓他不惜鋌而走險回到宋家,換了溫云朗去救的趙家小姑娘。”
趙簡腦子像被一道雷劈過一樣,轟的一聲,而后一片空白。
在雪地說要救她的那個人,是宋易洲。他不是拋棄了她,違背了諾言,他是沒有辦法救她。
他也才和她同樣大,還是一個小孩,當時四周都是搜捕他們的軍隊,而趙簡又發了燒,他搬不動她,也沒法上街找大夫救她。他只能找到溫云朗,告訴他:“我用我自己換你們溫家平步青云的機會,只有一個條件,幫我救一個人。”
那時的溫家,還不得勢,溫家是因為向大太太獻上了宋易洲,才有今天的權勢。
不得不說,宋易洲很聰明。雖然被送回了宋家,可溫家這樣大張旗鼓,他借此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太太怕落人把柄,一時不好在明面上動他。
而后他便在宋家過著夜夜防刺傷暗殺,日日扮演不學無術的浪蕩少爺的日子。
趙簡的心疼得像被一只大手揉捏過一般,卻突然笑了:“原來,那個人是他啊!原來他沒有拋下我。”
那些年,她對溫云朗,也不能說是喜歡,不過是想有個人陪她。那次事故,趙家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只有溫云朗來救她,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根稻草,于是她拼命想要抓住他。后來她才發現,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將她放在心上一分一毫。
她心如死灰,心想,跟誰訂婚不是訂呢?更何況對方是對她那么好的宋易洲。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關注著她,默默地照亮她的生命,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趙簡忽地抬起頭,全身都疼起來:“那他為何又輸了?”
許小姐很有耐心地娓娓道來:“因為他暴露了自己的勢力。”
趙簡皺緊了眉頭:“為何?他不像是這樣的人。”
許小姐別開了眼神,沒有看她:“為了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趙簡心里難過極了,心疼得好像要裂成幾瓣一般。她紅著眼睛笑了,宋易洲怕不是個傻子。
宋易洲那次撞趙簡的車,不是偶然。是溫家遞上消息,要把趙簡送還給他。于是他開車撞了趙簡的車,還把她弄回了宋家。
他們就是想看看宋易洲會不會要趙簡,看看一個女人對他有多重要,這個女人足不足夠成為他的軟肋,他會不會因為她露出馬腳。
宋易洲只是一個庶子,根本沒有實權。溫家雖是聽命于宋家的,可依附宋家的各股勢力也是分幫派的,溫家依仗的是大太太和大少爺。
所以,溫家怎么可能會怕宋易洲呢?那天將逃出來的趙簡送回去,也是溫家計謀。
在訂婚宴上羞辱她,也是。
他們看得出宋易洲喜歡她,可他們也沒想到,一個趙簡居然連累他敗得這樣徹底。
宋易洲不傻,明知溫家送人過來就是一個陷阱,還是心甘情愿地往里跳了,接收了她,將她寵到了天上。
明知他們故意羞辱她,還是沖冠一怒為紅顏,要替她掙回面子。
他可以容忍別人羞辱他,卻不能容忍別人羞辱趙簡。
那是他虧欠了好久的姑娘,那也是他喜歡了好久的姑娘啊。
怎么能讓她委屈,讓她不開心呢?
他要處處勝過溫家,只能動用他暗中積蓄的權利。
許小姐說:“然后他就暴露了,底牌一覽無余。他也知道自己輸了,所以訂婚宴結束后,溫家借叛亂的罪名來抓他時,他也沒有反抗。”
許小姐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遞到她面前。
趙簡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城外一座莊園的地契。
許小姐說:“宋易洲沒有死,但會被永遠囚禁在離這里很遠的烏池的地牢里。他用僅剩的一點兒兵權和溫云朗做了一個交易,換了你的自由身,從此你再也不是溫家的特工了。他要你離開祁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像個普通姑娘一樣過日子。”
趙簡一個人坐在地上,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許小姐轉身要走時,她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撕了手里的地契。
趙簡:“我不要地契,也不要自由身,我用這些跟你換,換我從此以后在地牢里陪他。”
許小姐看著遠方,嘆了口氣:“隨你吧!烏池很遠的,到處又都在打戰。”
趙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擦去眼角的淚,說:“不管多遠,多難,我都會走到他身邊的。”
從祁陽到烏池的路上,趙簡每走一步,腦海里就浮現出著宋易洲同她說話時深情款款的樣子,回蕩著他說過的話。
他說:“自然是以禮相待,等姑娘你對我芳心暗許呀。”
他說:“就沒有我宋易洲拿不下的姑娘。……你呢,阿簡,你喜歡什么?”
趙簡終于想到答案了,她什么都不喜歡,就喜歡宋易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