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峰
在大學畢業的晚會上,大家都匯報自己已經應聘上了某某單位,以后可以以此地點來聯系。
輪到我發言時,我大言不慚:我不給你們留具體的聯系方式,因為以后你們隨手翻看報刊,都會看到我的名字,都能看到我寫的文章,就會知道我的地址和近況了。
真是大言不慚啊!
現在想想,年輕時的那一股豪氣與傲氣直沖云霄!那些說過的大話,那些吹過的牛皮,如今早已風吹云散。
剛參加工作時,一次公司開全體員工大會,會上,領導提到某件事的某個決定。我感覺這個決定有失公允,便拍案而起,直指這件事的利弊,慷慨陳詞。弄得領導張嘴結舌,下不來臺。
現在想想,那時太輕狂了,覺得認為不對的就應該指出來,盡管這件事跟自己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絲毫不顧及別人甚至領導的面子。
初投入教壇時,特別較真兒。有一次一個學生因作文題目問題,少得了幾分,我與改卷老師據理力爭,爭得面紅耳赤,我還翻出很多資料來查證,最后都鬧到校長那里去了。而現在,這種激情再也沒有了。
曾經做過損人利己的事,會忐忑不安好幾天;曾經遇到有好感的人,也會害羞臉紅、故意躲避不見;曾經夢想有一天仗劍走天涯,如今只愿意安于現狀、得過且過;曾經遙想鮮衣怒馬少年時,如今已是中年發福身……
這些年,我究竟丟掉了什么?
曾經的白嫩肌膚、清澈眼眸,如今已變得皸裂、干枯;曾經的意氣風發、單純如水,如今已是浮躁世故、妥協圓滑;曾經的針砭時弊、路見不平一聲吼,如今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曾經的痛恨功名利祿,鄙視名利場上的熙熙攘攘,如今也會隨波逐流,為點蠅頭小利爭執不休。
這些,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不是自己的初心?
突然想起《春天里》中的一句歌詞:“歲月留給我更深的迷惘。”
有時會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浮上心底,不禁捫心自問:你,或者我,是不是丟掉了那些原本如影隨形的本真?
白巖松在《不平靜,就不會幸福》中講道:在墨西哥,有一個離我們很遠卻又很近的寓言。一群人急匆匆地趕路,突然,一個人停了下來。旁邊的人很奇怪:為什么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靈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
在時間的路上,你我都是過客和旅人,如果走得太遠,會不會忘了當初為什么出發?如果走得太快,總會與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思索,以及一些良辰美景擦肩而過。
很多時候,我們以一種盲從的姿勢奔走,行色匆匆,不知所往、不知所終,歲月就這樣在身邊悄無聲息地零落、流逝。起初,并沒有在意它的一寸寸、一日日漠然而去,只是當某一天思想安靜下來,看春華秋實、飛鴻又去時,不禁默然,原來,在不經意間已把靈魂落在了后面,我們丟失了很多很多。
最初那么多人背起行囊上路時雄心勃勃,心中揣著詩和遠方,可后來,因為有太多的負擔、變數和身不由己,走著走著,有的人懈怠了,有的人中道頹廢了,有的結伴而行的人天各一方了,有的人甚至步入迷途。
《詩經》有言:“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一語成讖。靈魂與生命共舞,方顯本色,于右任評價虛云和尚是“入獄身先,悲智雙圓”,學者熊培云希望自己能做到一種慈悲而有智慧生活狀態,于是寫道:“入獄身先,悲智雙圓;雖未能至,心向往之。”靈魂擺渡,度人也度己。
試想,這些年,我們丟失了什么?比如美德,比如禮貌,比如誠實,比如純正,比如寬容,比如自律,比如堅韌,比如責任,比如擔當,比如夢想,比如忠誠……一一對照一下,看看你丟失了什么?你以前有過什么,現在還保留了什么,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擁有?
世界是一個舞臺,也是一個大染缸,憂傷或者歡欣,都是匆匆而過的時間上的一個個節點,光陰掠過,不留褶皺。塵世總會有漸行漸遠的人或者事,如何安放那顆曾經高貴的、深邃的靈魂?給我以日月,則看清溝壑和晝夜;給我以清晨,則沐陽光而遠行;給我以睿智,則忍看世事之沉浮。有時,幻想與現實只一步之遙,心向往之,總會從一個風景走到另一個風景。
時光飛逝,年齡漸長,趕再遠的路,不妨駐足回望萬水千山的來時路,風雨琳瑯中是否失魂落魄走了歧路?人生是一場或遠或近的旅行,依著光芒的指引,向著初心的目標前行。適時停下來,等一等靈魂,拾撿我們丟失的東西。
(編輯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