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創新 讓中醫藥煥發新光彩
——記中國中醫科學院醫學實驗中心副研究員歐陽競鋒

衛婷婷

歐陽競鋒

“一株小草改變世界、一枚銀針聯通中西、一縷藥香跨越古今”，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中醫藥學凝聚著深邃的哲學智慧和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健康養生理念及其實踐經驗，是中國古代科學的瑰寶，也是打開中華文明寶庫的鑰匙。”如今，中醫藥振興發展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時刻：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以國務院名義召開了全國中醫藥大會；首次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名義發布了中醫藥文件《關于促進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的意見》。這昭示著，中醫藥迎來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時機，將開啟傳承創新發展的新征程。

在全國中醫藥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曾對中醫藥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要遵循中醫藥發展規律，傳承精華，守正創新”。而如何把中醫藥這一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繼承好、發展好、利用好，就成為新時期下每一位中醫藥工作者光榮而艱巨的使命。中國中醫科學院（以下簡稱“中醫科學院”）醫學實驗中心副研究員歐陽競鋒就是其中一位。從業20多年來，他曾遠赴“藥材之鄉”云南研究中藥藥理；曾在浙江大學（以下簡稱“浙大”）研究小分子抗癌化合物；也曾漂洋過海在日本東京藥科大學探索前沿的多肽研究；最終，他將腳步停留在中醫科學院，依托醫學實驗中心這一優質科研平臺，努力將源遠流長的中醫藥學與現代實驗技術相結合，讓這一古老文明煥發更加璀璨的光芒。

越了解越熱愛 投身中醫藥學

享有“江南北國、北國江南”之美譽的河南信陽，山清水秀，荊楚文化與中原文化在此交匯融合，這里就是歐陽競鋒的故鄉。“我的祖籍在江西，是歐陽修的后裔，祖上大概是在清道光年間遷徙到河南的。”采訪中歐陽競鋒介紹說。或許是豫風楚韻的熏陶，也或許是受血脈中文化氣質的影響，他一直都很擅長文科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

但高考時，歐陽競鋒卻與心中的大學失之交臂。“考語文時，因為用鋼筆答題，墨水洇濕了卷子，導致試卷背面的題都看不清，但又沒有備用試卷可以換，所以成績也受到了影響。”采訪中他不無遺憾地說。就這樣，他考入了南陽理工學院國醫國藥系（現為張仲景國醫國藥學院），并榮獲新生入學三等獎學金，開始了中西醫結合臨床醫學專業的學習。

人生并非坦途，難免會有低谷，但只要心懷希望，努力向前，終能抵達夢想的彼岸。南陽理工學院地處醫圣張仲景的故里——南陽，在院訓“勤求、博采、精誠、濟世”的感召下，好學上進的歐陽競鋒努力汲取著專業知識，打下了扎實的基礎。同時，極具責任感的他還擔任了班長等職務，并從學生會衛生部部長開始干起，逐步成長為校學生會主席，直至進入南陽市學生聯合會主席團。此后，憑借出色的學習成績和優秀的領導能力，他被評為南陽理工學院優秀畢業生。

越努力越幸運，歐陽競鋒在學業上的執著與努力，回報他的是優異的成績、扎實的功底和河南中醫藥大學碩士研究生入學通知書。

“碩士導師司富春教授是做分子生物學方面研究的，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把中醫藥與分子生物學結合起來研究。”期間，為了學習前沿科技如何應用到傳統中醫學，歐陽競鋒一直廢寢忘食地學習，并自學了生物化學等十幾門課程，用他的話說就是：“從辰至昏，三歷寒暑，完成了文科生到理科生的轉變”。

碩士畢業時，碰巧云南中醫學院在招聘老師，一向對云南有著莫名喜愛的歐陽競鋒就這樣來到了西南邊陲。“當地衛生廳和教育廳號召大學教師去支教，因為這里太偏僻了，當地的學生和老師都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 于是，一腔熱情的歐陽競鋒便在工作一年后主動請纓前往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丙中洛中學（即貢山縣第二中學）下鄉支教。“那邊地處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之間的怒江大峽谷，冬季大雪封山，夏季塌方斷路，過江需借溜索，手機都沒信號，上網查詢資料還得去縣城里找網吧。”以飽滿熱情投入支教工作的歐陽競鋒為師生們打開一扇與外界溝通的窗，他不僅翻山越嶺家訪每一個學生，也把健康理念帶到每一個缺醫少藥的家庭，因此被該縣人民政府授予“先進工作者”榮譽稱號。據悉，這段經歷已改編為電影《志愿者》，由佟大為出演男一號，男二號的原型正是歐陽競鋒。

和博士導師李連達院士合影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中醫藥學博大精深，求知若渴的歐陽競鋒為了深入探究其中的奧秘，決定繼續深造。于是浙大也留下他深深的足跡。“博士期間，我主要從事干細胞研究，師從時任浙大藥學院院長的李連達院士。李院士堪稱矢志不渝的開拓者、中藥藥理學的泰斗，是他將我領進了干細胞的研究大門。之后我又師從浙大藥物研究所所長俞永平教授進行博士后研究工作。”歐陽競鋒回憶道。這些經歷也為他日后的科研奠定了基礎。到北京后，他仍從事類似的工作，目前這些研究成果組成的項目“中藥提取物及其合成衍生物誘導干細胞定向分化的作用研究”已獲2019年度中國中西醫結合學會科學技術獎二等獎。同年，他入選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全國中醫藥創新骨干人才”培訓項目培養對象。“這是對過去工作的肯定，更是對未來工作的期待。”歐陽競鋒說。

學以致用 用知識回饋社會

2012年，博士后順利出站的歐陽競鋒在導師的建議下加入了中醫科學院醫學實驗中心，開啟了中醫藥學的科研之旅。

醫學實驗中心擁有的先進儀器設備不僅為中醫藥學的深入研究提供了技術支撐，也使歐陽競鋒的心愿有了實現的可能。來自豫南大別山山區將軍縣的歐陽競鋒，出身于并不富裕的農民家庭，能夠讀大學離不開鄉親父老們的幫助。心懷感激的他在學成之后，一直希望能夠用自己的所學回報鄉親們當年的恩情。故鄉新縣曾在20世紀90年代栽種了萬畝銀杏樹作為經濟林，但銀杏果又毒又苦，難以利用其取得經濟效益。如何去除毒素，保留其營養成分就成為他心中一直思考的問題。“我在云南工作時就開始關注銀杏，去了浙大后，就開始正式研究銀杏。”

銀杏屬于瀕危植物，已列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紅色名錄。明代《本草綱目》中曾記載，銀杏“熟食溫肺益氣，定咳喘，縮小便，止白濁；生食降痰消毒、殺蟲。”其果肉內含黃酮等有效成分，具有抑制真菌、延緩老年人大腦衰老、治療老年癡呆癥等功效。但令人倍感困惑的是，其種子的種仁含有銀杏酸及其他毒素，很多毒性物質很難通過水煮、高溫烘焙等手段完全去除。

如果去不掉原有的毒性成分，不妨用中和的方法來解決。經過無數次的嘗試、測算，歐陽競鋒終于找到解決難題的思路，目前正在實驗中。“僅新縣每年可產出將近90萬公斤的銀杏果，如果去毒方法能研制成功，將對家鄉的脫貧致富產生重要作用。”他滿懷信心地說。

同樣讓歐陽競鋒一直牽掛的還有他的第二故鄉云南。在美麗的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香格里拉市，有一些特色的中草藥已成為當地脫貧致富的產業，但缺乏科學研究和技術支持，發展出現瓶頸。目前，他已在當地建立專家基層工作站，并與民營企業展開合作，希望為當地中草藥的健康持續發展提供科技支持，早日為邊疆企業、為當地百姓做出切實的貢獻。

守正創新 助力中醫藥學的發展

中醫藥學是中華民族的偉大創造，但還有很多藥效成分的效用尚未完全發掘出來，研究及利用中醫藥的技術、思路，也應隨著時代的發展而進步。既要守住“中醫藥發展規律”的“正”，也要勇于用前沿科技不斷創新。“如果能把最前沿的科技和最傳統的中醫藥學結合起來研究，那將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這是歐陽競鋒一直堅守并踐行的信念。

早在博士階段，歐陽競鋒就開始了干細胞的研究。博士后階段，他一方面開始從事小分子化合物的抗腫瘤研究工作，另一方面繼續從事小分子化合物誘導干細胞分化的研究。在抗腫瘤化合物的研究上，他們發現了一種新的化合物，具有很好的抗小細胞性肺癌作用，這就是1.1類創新抗癌藥物S P H188，目前已與上海藥物集團合作進行Ⅱ期臨床實驗。“當時我搭建了一個分化誘導篩選平臺，發現可誘導干細胞定向分化為肝細胞、β細胞、內皮細胞及神經元等終末細胞的小分子化合物、中藥提取物及其合成衍生物，為治療相關嚴重肝病、糖尿病、動脈粥樣硬化性疾病及帕金森病等提供了新的技術手段。很多研究發現已申請了國家發明專利，有幾個已經獲得授權。”

受此啟發，加入中醫科學院后歐陽競鋒將目光聚焦于神經退行性疾病。據悉，神經退行性疾病是由神經元和（或）其髓鞘的喪失所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惡化，并出現功能障礙，譬如阿爾茨海默病（AD）、帕金森病（PD）等。據調查，我國65歲以上人口約1.67億，約占總人口比例的12%；50歲以上患帕金森病的發病率是1%，65歲以上患癡呆的發病率為5.56%，形勢不容樂觀。為此，2019年7月國務院印發《國務院關于實施健康中國行動的意見》，提出將實施“老年健康促進行動”，要求到2022年和2030年，65歲及以上人群老年期癡呆患病率增速下降，65至74歲老年人失能發生率要有所下降。

如果神經干細胞能把失能的神經元替換掉，那么不就能治愈神經退行疾病了嗎？不僅如此，如果中醫藥發揮其“治未病”的作用，通過延緩或阻止神經退行性病變，必將為健康中國做出重要貢獻。懷著這樣的設想，2015年，由歐陽競鋒主持的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鹿茸多肽誘導間充質干細胞定向分化為神經元的機理研究”正式立項。“如果中藥能激活內源性的神經干細胞，讓它快速增殖，然后進行分化，那么不就能起到治療作用或者預防作用嗎？”歐陽競鋒及其團隊研究發現，鹿茸多肽具有誘導間充質干細胞定向分化為神經元的作用。他們通過體外間充質干細胞定向分化條件平臺技術，研究鹿茸多肽誘導間充質干細胞定向分化為神經元的作用，將為間充質干細胞的臨床應用以及多肽新藥的研究開發奠定基礎。目前，已有多個具有抗帕金森病作用的中藥及復方制劑研究項目處于動物實驗階段。“我們培養的大鼠原本具有很明顯的帕金森癥狀，在喂食中藥后，改善了許多，病理分析后發現，其原來已經失能的細胞已有所恢復。”歐陽競鋒欣喜地解釋道。

亦師亦友 傳承幫帶后起之秀

采訪中，不時有學生詢問實驗中的出現的難點和迷惑，歐陽老師都向我們表示抱歉，并立即給學生以耐心的解答。他說：“學習中醫是件有趣又枯燥的事，現代生活節奏太快了，能靜下心來學習并堅持讀到碩士的孩子們不容易，我們除了搞科研作研究，更得讓這門學科傳承和發揚，中醫的未來也在這些學生的身上。”

他還強調說，對待科研工作要嚴苛，要做到“對事不對人”。同時，他對學生的生活也傾注關愛，可謂“嚴愛有加”。“我們一起制訂嚴謹的研究方案，科學管理到每一個細節，精準采集每一個數據，反復打磨每一篇論文，我是那種永遠比學生更早到實驗室的老師。”在他的悉心教導下，學生們功課扎實、成績優異，都能獨當一面。但最讓人感動的是，學生們提起歐陽老師時都無比的尊敬與感恩，他是這群學生的領路人、領跑者，更是亦兄亦長的家人。

從中西醫結合臨床專業，到中藥、藥理學的學習，直至藥物化學的研究，多年的跨領域學習賦予歐陽競鋒更多的思維方式和角度。中醫藥學，這門古老而現代的生命科學還有許多奧秘正等待著人們的探索。中醫藥學的發展，任重而道遠。歐陽競鋒將繼續躊躇滿志地走在這條探索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