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組隊打游戲，攜手渡厄

文/南方南

曹莉和程加嘉

“這是我家，你少來裝好人”

2016年8月，曹莉第一次走進了男友程武的家。“加嘉，你曹阿姨來了。”客廳里，程武的兒子程加嘉正低頭玩手機游戲。程武好聲好氣和他說：“停一會吧，看看曹阿姨給你買了什么。”

程加嘉頭都不抬。程武火了，伸手把兒子手里的手機抽出來，高高舉著。程加嘉急得跳了起來：“你干啥！”曹莉坐不住了，攔住程武勸道：“你就讓他玩吧，別動手。”沒想到程加嘉反過來沖曹莉大吼：“這是我家，你少來裝好人。”說完，他搶走父親手里的手機，摔門而去。曹莉愣在了原地。

曹莉是安徽六安市一所小學的語文老師，離異后患上了抑郁癥，嚴重時整晚失眠。2015年夏天，程武走進了曹莉的生活。戀愛一年后，兩人準備結婚。程武曾對曹莉直言了兒子的情況，可眼前這一幕，卻比曹莉預想的更嚴重。

同樣離異的程武和兒子一起生活。父母離婚，讓讀高中的程加嘉備受打擊，他開始玩游戲逃避現實。程武打過、罵過，甚至哀求過兒子，但都沒用。

得知這些后，曹莉想退縮。當天晚上回到家，曹莉在手機上編輯分手短信，寫著寫著，她腦海中浮現出兩人相處的畫面。曹莉放不下對程武的愛，刪掉短信后，給程武打電話，說：“兒子的事慢慢來，我陪你。”曹莉的安慰也讓程武放寬了心。

2016年9月，程加嘉開學不久，曹莉一早買了菜趕到程武家，打算給孩子做頓飯。誰知，程加嘉中午放學回家見到曹莉，摔門就走。

下午，班主任給程武打電話，說程加嘉下午沒去學校。程武又氣又急，最終在一家網吧找到了他。看著兒子因玩游戲腫起的雙眼，程武上前給了他一巴掌。程加嘉沒有反抗，平靜地起身出了網吧，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程武和曹莉在海邊找到程加嘉時，發現他身著單衣，嘴唇鐵青，被雨淋得像一只落湯雞。程武心疼極了：“你是和我有多大的仇啊，這么折磨自己。”回去后，程加嘉連續發燒半個月。在社區醫生建議下，程武帶孩子來到醫院檢查，結果被確診為急性單核細胞性白血病。醫生說，誘因很可能與長期熬夜和這次淋雨有關。程武伸手抱住雙肩顫抖的曹莉說：“我知道你肯定在自責，但不要這樣，我們一起面對。”曹莉堅定地點了點頭。

“來，贏了就吃藥”

程加嘉住院期間，曹莉每天去醫院照顧他。病床上的程加嘉見到曹莉不再有激動的情緒，但一臉冷漠，對父親也是視若無睹。

曹莉問班上幾個愛玩游戲的男生：“游戲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不都是虛幻的嗎？”男生告訴她：“老師，或許您玩一次，也會愛玩呢。”曹莉決定試試，在手機里下載了游戲并注冊了賬號。

一天，程加嘉躺在床上打游戲。到了服藥時間，曹莉見他精神正高度集中，就在旁邊等著。十分鐘后，她一手端著水杯，一手用勺子把藥片送到孩子的嘴邊：“來，贏了就吃藥。”程加嘉看了她一眼，順從了。第二天下午，程加嘉打游戲時，曹莉湊在旁邊看。突然，曹莉提醒他左邊有敵人。程加嘉好奇地問：“你能看懂？”曹莉笑笑：“看出了點門道。這個是法師，這個是戰士，對不對？”曹莉看到程加嘉的眼神掠過一絲亮光。

曹莉趁機跟程加嘉商量：“你睡著的時候，我很無聊，你也教教我吧。”程加嘉問一旁的父親：“你們現在讓我玩游戲了？”曹莉看了一眼程武，程武趕緊表態：“只要你開心，我們不生氣。”

一次，程加嘉突然問父親程武：“爸，你們這么做，是因為我得病活不長了？”程武鼻頭一酸，一把抱住兒子，強忍著眼淚說：“兒子，你死不了。曹阿姨說你在游戲中是個勇敢、有擔當的男孩，即便暫時處于劣勢，也會反敗為勝。我們會陪你戰勝病魔。”

程武和曹莉都加入了程加嘉的游戲戰隊，每次獲勝，三人就擊掌慶賀。一天，護士送來了血常規檢查單。曹莉接過來，看了一下，說：“主要指標在范圍之內。紅細胞比容偏高，不過這個值沒有臨床意義，不要緊。”程加嘉問曹莉：“你怎么知道這些？”程武接過話：“為了了解你的病，曹阿姨看了很多書，還注冊了白血病論壇的會員。”

程加嘉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倒了一杯水遞給曹莉，說：“阿姨，你辛苦了。”聽到這暖心話，曹莉的眼圈頓時就紅了。

“加油，等你出艙”

慢慢地，程加嘉開始明白游戲不能等同現實。他主動減少了打游戲的時間，開始在病房里看書、學習。程武既欣慰又心疼。他給兒子規定了時間，晚上不得超過十點半，每天學習時長不得超過三小時。

2017年7月，程加嘉的骨髓象實現完全緩解，這是進行骨髓移植的最佳時機。在醫生建議下，父子倆進行了骨髓配型，四個點位吻合。

程加嘉問曹莉：“阿姨，你是要與我爸結婚的，不怕他的身體損壞了嗎？萬一影響了你們將來的生活怎么辦？”曹莉坐下來，握住了他的手：“骨髓捐獻不會影響健康。就算是影響，我也愿意。有你，咱們才是完整的一家人。”

2017年9月13日，程加嘉與父親相擁后，準備進入無菌艙。跨進艙門前，程加嘉又折回來，與曹莉緊緊相擁。程加嘉說：“阿姨，我怕萬一出不來了，才提出這個要求。謝謝你對我所有的好。”曹莉與他四目對視：“我等著你出艙的擁抱，必須有。加油！”

程加嘉在艙里待了30天。出艙時，看著曹莉早已經張開的臂膀，程加嘉走過去，叫了一聲“媽媽”。曹莉摟著他，泣不成聲：“兒子，你是一個非常勇敢、堅強的孩子。”

2017年11月，程加嘉脫離了危險期，康復出院。在家里，他一邊休養一邊苦讀。每當程加嘉學習累了的時候，曹莉都主動邀請程加嘉打一局游戲。程加嘉覺得學習時間太緊，不想分心，曹莉卻說：“適當放松是為了更好地前進，開一局。”程加嘉只好無奈地打開游戲，調侃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媽，逼著兒子玩游戲。”

2018年7月，程加嘉考入東南大學。大學第一年，程加嘉就拿到了南京大學生數學建模競賽金獎，且各科成績優異。2019年7月，他獲得了前往英國諾丁漢大學免費交流學習的資格。

一個多月后，出發英國的前一晚，在程加嘉的提議下，一家三人又組隊打了一局游戲，并取得勝利。程加嘉說：“這是告別戰。你們放心，到了國外，我會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