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
我將那些喜歡深埋心底,如同埋藏阿堃在操場上肆意的笑和飛揚的衣角,埋藏初遇時盛夏溫柔的風和浪漫的黃昏,也埋藏著高考結束分離時盛夏的暴雨。
夏天真是個神奇的季節。似乎一切相遇都在熱氣騰騰的夏天,一切的分別也都在炙熱無比的夏天,我們在夏天和一些人說“再見”,也和另一些人說“你好”。
遇見阿堃的那年夏天,我只有17歲。
那是暑假的傍晚,補習班下課回家的路上,我抱著幾本書站在公交站臺邊等車。太陽將斜未斜,依然有曖昧的橙黃光芒落下,悶熱的空氣里夾雜著蟬鳴,身后的喬木筆直高挺,葉片綠得晃花了我的眼睛。就在一片綠意葳蕤中,阿堃背著書包也向站臺走來。
他穿著白色T恤,淡藍色牛仔褲,書包斜斜地單肩背著,眉目舒朗,額前細碎的頭發帶著夏季特有的濕意。少年獨有的青春氣息將夏季的悶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整個青春里因他而得的春夏秋冬。
阿堃在我的隔壁班,理科班的學霸,擁有老師明目張膽的偏愛,也有在同學中一呼百應的驕傲,當然最不乏的還是女孩子的喜歡。不用刻意注意,我就能看到女孩子們借著講解試題的由頭,明里暗里靠近阿堃,得到阿堃耐心細致的講解之后便如打了雞血般笑笑鬧鬧地散開去。我時常想,那些女孩子可真勇敢,真羨慕她們。但我卻什么也不能做,我與阿堃唯一的交集便是那個公交站臺。炎炎夏季里公交開過揚起巨大的塵埃,我趕緊轉過身避免吸入灰塵,卻看到阿堃將書包擋在了我面前。他眉眼里笑意明顯,唇角輕揚,似是戲謔,又好似討好。我哪里見過這等陣仗,瞬間紅了臉,踉蹌著后退了一步,這時阿堃才說經常會在這里碰見我,大家又是同年級的同學,以后都可以一起走。
此后每天下午的放學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情,心里懷揣著惴惴不安的秘密,生怕一開口那些心事便如夏天的蟬鳴,傳達到世界的每個角落。我小心翼翼地竊喜,跟在阿堃的身旁,聽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聽得走神時,他就停下來敲敲我的頭,告訴我上課和聊天都要專心。那些時候,我心里想的全都是,漫長的四季,茫茫的人海,而我偏偏遇到了他,我們穿越長長的時光終于站在彼此面前。遺憾的是,尚且年輕的我不知道那些稱之為“喜歡”的情感,只不過是我們漫長一生中萬丈紅塵里的點綴,愛而不得的人太多太多。
我將那些喜歡深埋心底,如同埋藏阿堃在操場上肆意的笑和飛揚的衣角,埋藏初遇時盛夏溫柔的風和浪漫的黃昏,也埋藏著高考結束分離時盛夏的暴雨。
高中畢業后的校友聚會上,偶然有以前喜歡過阿堃的女孩子提起昔日光景,她說那時候阿堃喜歡的女孩子喜歡穿一條白裙子,所以那陣子他們班上的女生熱衷于穿白裙子。我心里一動,恍然回想起初次遇見阿堃的那個夏天,我穿著新買的白色長裙,抱著幾本書,站在公交站臺等車的場景。那情景,大概也落入了他心底。
那些沒有牽到的手、沒有說出口的喜歡,在青春收場后都隨著夏天的結束一并結束了。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