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德君

我有過一段長達7年的婚姻,前妻是知名醫院醫務人員,很通情達理,溫柔賢惠。只是因為我們沒有小孩,我提出撫養一個我哥哥的小孩。沒想到,遭致她全家人的極力反對。
2015年12月31日,在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我們和平分手、協議離婚。東挪西借給了前妻50萬,來補償她來到我們家付出的青春和貢獻。說一聲啊,我不屬于那種有錢的主,當初跟她認識,她也知道我是從農村打拼奮斗到武漢的,50萬都是因為結婚前房子市價翻了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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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現在的玲,是小區曾阿姨,看我一直單身,說介紹個從北京回武漢的女孩。我空窗4年,終于如約等來了她。
玲在京時,是做微商的,因為一樁生意被騙虧損了200多萬。玲夫妻倆把北漂5年賺的170萬全部賠進去,各人身上背負了近20萬的借債。
應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以前跟她打拼的男人,無法承受玲做主被騙的事實,跟她揮手拜拜。
玲不愿回到那個讓她格格不入的縣城集鎮,她打算東山再起。后來獨自干上老本行——平面設計,只是零星接單,有時吃了上頓沒下頓。硬撐了一年,生活實在難以維系,她最終被迫回到武漢。她也是那種嘗盡了生活艱辛與困苦的人。
我則是本著善良,寧愿人負我我不負人。當初結婚時,因為買商品房,貸了60萬的銀行款,月月還貸。直到離婚,還欠銀行23萬未還清。我找南京當工人的哥哥和鄉下賣糧油的大姐借了5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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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算是人財兩空了。媒人介紹時,她是不樂意的,先是聽說我工作地不在武漢,又聽說我是警察,跟她的“三觀”不符——她的人生態度是,人到世間是享樂的不是來受苦的,而我的人生座右銘是:勤奮+努力+打拼=幸福。說心里話,能夠在省城站穩腳,你就得付出比別人更多的辛勞。
在媒人和她姑媽的好歹勸說下,她同意見面。于是,在沃爾瑪超市下面的肯德基,我認識了她,她接觸了我。
她一聽到我的情況,“你怎么這么慘啊?”她問我。我笑了笑,“你混的也不錯啊”。就這樣我們交往了。
按道理,兩個同命相憐的人走在一起,應該彼此更懂珍惜、心會貼得更近一些。
遇到下班周末放假,我帶她看想看的電影,像4個小時巨長的獨放電影《大象席地而坐》、胡歌主演的武漢方言熱映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我們一起陪電影主人翁苦著、累著,笑著。
帶她吃武漢想吃的美食,從西餐廳吃到大排檔、從江灘吃到步行街的各種風味小吃。只要武漢有賣的,沒有我們不敢吃的。也許,吃能夠忘掉彼此曾經的失意與迷茫。
我們一起手牽著手游景點逛公園去商貿大賣場,聊人生聊周遭遇到的人與事……總之,一切過去都成為了失憶,開心就好。但是,我總感覺,半年的相處下來,她始終無法剔除心里的芥蒂和隔閡。我不止一次問她,“跟我在一起幸福嗎?”她笑而不語,我認為沉默就是默認。
有一次,我們玩得太晚了,就近找了個快捷酒店,在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下,發生了親密關系。天了,僅這一次她居然懷孕了。可把我高興壞了,哈哈,終于可以做爸爸了。
我每天在武漢與鄂州之間,坐火車、坐地鐵、坐公交來回4個小時奔波,樂此不疲。我高興得40歲的人像個小孩子,又蹦又跳。
小生命的孕育讓我覺得上天是眷顧誠實肯干的人的。跟她在一起時,什么都不讓她操心,一切我來。我怕她用錢節約,每次在超市一買就是一大堆她喜歡的生活用品,每個星期微信轉她2000元營養費,“好好照顧我們的吳小可”,不在一起時,總要叮吟一句。
她懷孕沒有告訴她的父母,快一個月的時候,我們開始討論結婚、優生優育的事。
賣Tiffany戒指、拍果石婚紗照、夏威夷度蜜月……
這是我這些年來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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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當我做主的時候,她就說先不急,緩一緩,身外之物并不重要。理由是我們都欠著債沒還。是的,我和她都背著債,錢是要省著點花。
有一天,她對我說,“你把現在的房子賣掉,我們再買一套大點的”。我問她,“錢從哪里來?”,“我們找各自家里拿50萬”,她說。“拿”?“怎么拿”?只有我們虧欠家庭的,哪有家庭欠我們的。
她說她是獨生子女,家里親戚朋友每家給點,她就有50萬,說得那么理所當然。而我呢?農村出身,能夠有今天這番天地,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錢,哪里變錢啊!
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我跟我的父母,一說她的想法。他們就知道,“兒子,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接進門,是要分家里一半的財產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產檢結果:嬰兒發育26天胎停,死在母體了。
我攥著醫院檢查報告單,仿佛晴天霹靂。更痛的是,她告訴我,她是故意的。我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她滿不在乎地問我,“你愛我嗎?”“你認為兩條平行線會有交集嗎?那么,將來會有幸福嗎?”
她指的是人生三觀不合,孩子沒了,再加上她的瞬間冷漠,打碎了我所有的規劃和夢想。
她躺在醫院,我守在床頭,無聲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如此一個星期,我不聲不響地悉心照顧著她。盡管我知道,我與她從不認識到相處才半年時間。
但是,她還是說會嫁給我。我心存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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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年底,她的父母,從縣城趕到武漢,我才知道,她的爸爸偏癱手腳不方便,性格還很倔強,她的媽媽查出的是胃癌,需要馬上動手術。可他們做父母的,并沒有告訴她的女兒。
在這個節骨眼上,趁著跟她們一家三口吃飯,我問她的爸爸媽媽:“我想在2020年元月1日,領結婚證。”
我望著她的爸爸,他說:“我沒有意見,你們倆商量著辦。”我又望著她的媽媽,她問我,“玲同意嗎?”我說:“同意了”。她猶豫了一會,“還是等我把手術做完了再說吧”!
我心里在想,手術萬一出了個三長兩短怎么辦?到時后悔都來不及了。
直到住院,我和她的關系就像電臺靜默一般。
玲的媽媽住進腫瘤醫院,一直不能安排手術。我到病房探望時,她的媽媽說,“這些你拿回去,我不吃”,一旁的爸爸說,“我們不需要,你拿走”。
離開時,玲又追到電梯口,將一串鑰匙塞進我的上衣口袋,“以后你不要再來了,這些用不著”。鑰匙是我給未來家里女主人準備的。
走出醫院大門,我仰天大哭……
因為沒有找關系,她的媽媽胃癌晚期,住進醫院一個星期,手術時間不能確定,就連醫生陳述病情時,透露的都是“危險”的信號。
我不清楚,我到底錯在哪?她要這樣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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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和她已經不是一家人了。但是我想在分手時,盡一點力來幫助玲度過難關。
背著她,我通過朋友的人脈,想方設法找關系——就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救命。
第二天,玲的媽媽順利進了手術室,而我心里的石頭始終落不下地。
我人在武昌火車站,心卻在醫院,時間一分一秒真難熬,我想,如果手術成功我就立馬回單位,如果手術不成功,即便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也要去醫院看望。
從下午3點一直等到晚上7點,玲的媽媽被推出了手術室。手機微信里總算跳出了留言:“腫瘤切除成功,癌擴散情況待后期觀察。”——命暫時保住了……這些玲都不知道。因為我跟她已經徹底分手了。
1月23日,武漢快封城時,玲坐車跑到我工作的城市,哭著對我說:“感謝你救了我的媽媽,請原諒我吧。”
此時,我已經身心疲憊,不堪重釋,“平行不交集,還是互道珍重好”,我做出了決定。
我知道,感恩的回頭并不是愛。因為婚姻倘若不幸,還可以重來;愛情走到盡頭,就不能重來。
那就讓我再等人生的下一段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