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真
“reverie(夢幻)”“dreamlike(夢幻的)”“dream(夢想)”“strange(奇怪的)”“weird(怪異的)”“vague(模糊)”“obscure(晦澀的)”
“classmate(同學)”“panel(小組)”“cry out(大聲喊)”“panel discussion(小組討論)”“revolutionary(革命性的)”“define(下定義)”“be willing to(情愿)”
陽光透過藍色窗簾,投射到墻上的掛鐘,移動到黑板。指針指在上午八點二十分,上面十四個英語單詞正在黑板上你追我趕、相互廝殺,我只能看見純白的血在風中潑潑灑灑,像是白玉蘭的花瓣在陽光下凄凄而落。
雨水節氣剛過,樓下的玉蘭花應該開得正好,更無須說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垂絲海棠了。可大家似乎都沒有意識到,此時在教室中聽寫這些單調乏味的英語單詞,其實是對大好春光的徹底褻瀆。我環顧四周,想拉上一個人一同奔向樓下那一大片花的海洋。只是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看清任何一個人的臉。
只有走廊盡頭透出了一絲微光,我朝著背光處那個熟悉的人影走去。
“這次生活藝術節的海報是哪個部門負責的?校團委宣傳部,還是學生會宣傳部?”
“應該是兩個部門共同負責的吧,昨天我和兩個部長剛在階梯教室一起開完會。”我翻開手上的筆記本,封面上寫著:會議記錄。
“那好,提醒一下他們,新增的幾個項目海報一定要畫得出彩。”
“OK.”我向她點了點頭,準備下樓賞花。
“唐鈺學姐,這次烹飪大賽和水果拼盤的食材報表也是交到你這里嗎?”一個中等個子的女生向我們跑過來,一邊跑,一邊揚了揚手上的A4紙。
透過玻璃窗,我終于看清了教室里老師的臉。高瘦個,干練的馬尾,配上一副黑色的圓框眼鏡。四五年過去了,彭老師還像我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一點兒也沒變。
想到這里,我不禁露出了一個微笑,終于走到了樓梯口。
一樓的拐角處,“點歌信箱”還擺在消防栓上。實際上,我已經退出廣播站很久了,只是一時興起,又打開了信箱。
《考試什么的都去死吧》《稻香》《再見再見》……
果然,還是這些歌,翻來覆去地播放。
我跑出了教學樓,卻沒有看到任何一株垂絲海棠或白玉蘭樹,只是不遠處有兩棵小葉榕,旁邊的木棉樹上,一簇簇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我就這樣望著那團火焰怔怔地出神,直到那火舌蔓上雙肩,我才隱約感到哪里不對……
“快!緊急疏散!對面大樓發生了墜樓事故!”
“快!緊急疏散!對面大樓發生了墜樓事故……”
“砰砰砰!……”
“砰砰砰!……”
我在猛然驚醒的那一刻終于明白了哪里不對:唐鈺、生活藝術節、階梯教室、點歌信箱、榕樹、木棉……包括彭老師!這些都是我高中時接觸到的人和物,怎么會出現在我的大學校園?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急促。
這一大清早的,又會是誰呢?
估計爸媽都還在睡覺,也好,我去開門吧。
“砰——”房門應聲打開。
電光石火之間,一個棒球棍似的東西架在了我眼前。我看不清來人的臉,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一種應激反應,只能嘗試拼命地高喊:“爸——媽——……爸——媽——”
可我發不出任何聲音。
本來是大白天,樓道里卻異常昏暗,只有老舊的聲控燈時不時地發出一點幽微的光芒。農歷年剛過,燈光映照得門上的灑金“福”字,更添了幾分神異的色彩。我繞著這棟樓一直跑一直跑,拼了命地想要擺脫來人的追趕,卻始終在即將脫離魔爪之時,重新回到最初的起點……
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少個循環,我終于精疲力竭地準備放棄。目光慢慢從某戶人家門前的紅燈籠上收回,看見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昏黃的街燈里,LED屏上滾動著一行紅字,提醒著我今夕何夕:“2020年2月24日,庚子年二月初二。”
我,居家久矣。不知是夢,是醒。
(作者系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2017級漢語言文學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