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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山

2020-06-01 10:13:24談雅麗
北京文學 2020年3期

談雅麗

我沒有去過彩虹山。

我的朋友李可說,彩虹山只是人們想象的一個地方,曾經彩云繚繞,青草如茵,連空氣中都迷漫著醉人的甜香。但后來,因為傷害、毀壞,那個地方荒涼了,一座連著一座的山頭全都變成灰色。沒有盡頭,只有灰色。人們生命中走失的情感再也找不回來了,得不到安慰,無法再彌補,于是就將它們都保存在彩虹山上。

是李可提議我們來到這座郊外的山城,在畢業季到來的前夕。

我愛李可,大家都沒有察覺到我對他的迷戀。我第一次在學院培訓部的紅色大樓前見到他,只是覺得他是一個俊朗的男人,心地善良,笑容明亮,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不同,我們的交往也不多。直到有一天黃昏,我在院子里的杏樹底下散步,杏子剛剛結了碧綠的小果,映著斑斕的黃昏天色。李可走過來和我聊天,我盯著他看,忽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的眼里有波浪在流動,他凝神看我,那些波浪就凝結成一串閃爍發亮的星星。我想,這雙眼睛真像自帶一個很小的銀河系,他讓我沉入星辰的漩渦而無法自拔。他輕輕望著我,那些眼波就像江河水一樣,全都流向我的心里。

真要命啊!我因此愛上了李可。李可結婚不到四年,比我小九歲,我感到既羞愧又害怕,這些波浪在我心里越聚越多,聲勢浩蕩,無法抵擋。每天晚上,我都聽到波浪拍打心臟的聲音,因此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完全不了解李可,李可總是和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緊不慢,不親不疏,但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他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陪伴著我。我知道這是他為我劃定的一個情感界線,在界線之外,我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灼熱和激烈。我很想每時每刻都待在他身邊,他像磁力線一樣的聲音和眼睛,吸引著我的靠攏。如果有可能,我愿意這樣一起和他走到世界的盡頭,但地球是圓形的,只有不斷地旋轉和往復地循環,就像生活重復的本質一樣。

同來山城的六個朋友,都來自天南海北不同的省,參加這個為期二個月的行業培訓班,平日大家很聊得來,所以才有這次一拍即合的聚會。培訓一周后就結束,離別的傷感季馬上就要來到。我想,萍水相逢的一群人,大多數離別后再不能相遇,只有少數心心相印的朋友,也許還能再次遇見。這天早晨,天剛放亮,我們就一起相約去地質公園看了千年硅化木,感嘆時光易朽,也感嘆樹木在死亡瞬間獲得的永恒凝固。下午又在毒辣的太陽底下,去碧翠峽游玩了半天,曬得熱汗直流。

吃完晚飯,我們在賓館門口站了會兒,姚越、李可、紹民,他們三個男人在門口抽煙,談論股票。我不想離李可太遠,就站在他們旁邊,心不在焉地和明玉、黎離說起減肥和美容。一會兒我們都覺得有些無聊,想到過幾天就要各自打道回府,從此天涯路遠,淡淡的傷感讓我們舍不得立即回房間,于是大家商量到附近轉轉。李可建議我們去找家燒烤店喝啤酒聊聊天。

小山城坐落在峽谷深處,山盡頭有座巨大的水庫。清晨我曾獨自走到水庫邊,看著陽光傾倒在湖水中的那種淡金色。傍晚峽谷的山影倒垂于重重暗黑之中,天色昏蒙,暗云如長矛,遮藏了牙月。一群人沿著小街往前走,四周空落寂靜,街燈昏黃,樹影晃蕩,不一會兒就走到一個較為寬闊的廣場,廣場地下有一家串串鮮的燒烤店,店里的桌子邊坐滿了人,正排隊等吃烤串,喧嘩聲不斷。沒有剩余的桌子,于是叫老板拼接三張橙色小桌,六個人露天圍桌而坐,烤串的煙火氣沖淡了夜晚的清冷。

李可叫了兩瓶二鍋頭和一箱青島啤酒,等燒烤陸續地端上來,大家喝了點酒,氣氛就熱鬧起來了。我有很多話想對李可說,但又不知道怎么表達。在這場感情故事中,我早已感受到了沉陷于心底深處的傷害和悲哀,李可眼里的波浪帶著我走向不能自拔的深淵。一周后,記憶中的這個夜晚將不會再現,我是否還能在此后的人生中再次遇見李可,我得不到答案。

幾天前,我曾去香山請教一個長者,如果遇到生命中不可得的深情將如何?長者的回答是,那就讓感情輕淺些,盡量遠離這場災難。但是災難已經發生,愛與傷害如影隨形,無法把控,這才叫無可選擇的人生。

在燒烤店里,李可建議我們每個人講一個情感故事,講講生命中最難忘的一次經歷。他話語中的那種堅持透露出某種微妙的意味,我想,這會是告白之夜嗎?

故事的講述從明玉開始,到李可那里結束。

“雖然今天立夏,但晚上天氣還有點涼。我講的一段感情經歷,大家不要笑話我。”明玉四十多歲,圓臉,說話細聲細氣,她戴了副重黑框的近視眼鏡,培訓班的同學都對她印象模糊。 “我沒有上過大學,甚至沒讀過高中,就直接考上安陽職業學院,學幼兒教育。”明玉說得平淡寧靜,但同桌有兩個人立即響應,都說自己也沒上過大學。

“現在的網絡多發達,微信、QQ、抖音層出不窮。如果想見面的話,高鐵、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明玉的開場白讓大家很放松,“我那時二十歲不到,手機和網絡還沒有普及,我們流行用筆寫信,交筆友。我和一個男孩相識了,他是海軍部隊的,在大連當志愿兵。”

“怎么聯系上筆友的呢?”有人好奇地問。

“事隔多年,我也忘記當初怎么聯系上他的,也許是同學介紹的,也許是報紙上的交友信息。我們通信很久,從我讀中專第一年開始,我就寫信給他,用一種粉紅色印著心的信紙寫。我還記得,我們學校有條林陰大道,每次我去收發室寄信收信,都要穿過那條大道。那條路可真美,春天櫻花怒放,花瓣雨雪一樣地飄落在臉上。冬天下雪走在雪道上,樹杈上積滿厚厚的白雪,腳底也咔嚓作響。我總是美滋滋地抱著他寫給我的信,舍不得拆開,拆開了也舍不得一下子讀完。”

“我也有過一個筆友,不過只堅持寫了幾封信。”黎離回應道。

“我每周都收到他的信,有時一周能收到兩封。每次他都把郵票倒貼,據說倒貼的郵票代表我愛你,卻不敢對你說。有次信封上用鋼筆寫著‘勿折二字,我小心打開一看,原來他把一張照片夾進信封寄給我。他站在海邊的沙灘上,沙子金黃,海浪撲涌,他的眼睛瞇著,嘴角笑紋豐富,讓我激動了好些天。我也把自己的照片寄給他,他回信說很好看,就是從此后放不下心頭了。”

“你們那個年代的戀愛,叫紙上談兵。”姚越笑道,他是個80后,擅長嘲笑。

“但我確實非常信任他,也依賴他。我每天的生活,想說的話都在信里對他傾訴,好像我是為了那些信而活著似的。有句話叫‘我的紙里包不住火。我們在信里談論文學和人生,聊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高更的塔西堤島,簡愛的羅切斯特,斯佳麗的白瑞德,日瓦戈醫生和他的情人拉拉。我們都喜歡雪萊和勃朗寧夫人,他甚至工工整整地抄寫了一整本情詩寄給我。我印象最深的是那首勃朗寧的詩歌《我是怎樣地愛你》,那是他寫在信紙上第一首表達愛情的詩:‘我是怎樣地愛你,訴不盡萬語千言:我愛你的程度,是那樣地高深和廣遠,恰似我的靈魂,曾飛到了九天與黃泉,去探索人生的奧秘,和神靈的恩典。你們聽,我現在還能背誦呢。他使我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我不再是一個不被人關注的灰姑娘,而是沐浴在愛中、穿水晶鞋的公主。也許從那時起,我開始想寫一些文字,我寫了很多情詩給他,那就是我文學生涯的啟蒙。”明玉繼續說。

“我記得收到表白信那天,我整夜沒睡,我覺得愛開始的那天就是我新生的那天。也許,我愛得太熾熱了,沒有覺察到他內心的松動和動搖。我一味地想把自己投寄給他,沒有想過感情之外,還附帶有其他的東西。”

“你們見過面嗎?”李可靠攏明玉跟前,盯著她問。李可也是80后,似乎他并不能理解純精神意義上的情感。

“沒有見過面。我們約定過,等他復員回老家,他來山東日照,我們再見上一面。我們通信三年多,從我19歲一直到21歲,其實早就應該見個面,確定一下戀愛關系。但是,有一天,他用部隊的電話給我打過來,有點吞吞吐吐,我也沒問出什么,就說很想他,要去大連看看他,一刻都不想耽擱,他沒有吱聲。過了一段時間,整個事情就變化了,我真弄不懂為什么會那樣發生?”明玉說。

“那是你生命中最好的年華。后來你們發生什么事了?明玉姐。”李可追問。

“那段時間后,他忽然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說法,連封分手信也沒有。我給他寫了很多信詢問他,卻再沒有收到過一封回信,后來寫的信全都給退回來了,說查無此人。我很沖動而且絕望,幾次把電話打到部隊,但接電話的通訊員說,他已經復員回老家了,至于復員到哪個地方,他們都說不清楚,大概是不愿意告訴我吧。”

“我在床上躺了很多天,一籌莫展。也許從那以后,我對所有的感情完全沒有了信心,好像穿著一件痛苦的灰色外衣在大街上行走。我生活的地方就像一個讓憂傷筑了巢的地方,在那里風攪動這種憂傷,卻永遠不能把它帶走。我逃避這件事很多年,感到自己生活得很失敗。”

“不如讓我們喝個酒吧,沖淡一下記憶中的苦澀和無奈。”李可端起酒杯去敬明玉,我無意中注意到他眼里閃爍著一絲難過。

“別耿耿于懷了,明玉姐,那個人說不定弄丟你的地址,要不就是回鄉結婚了,才不聯系你的,說不定早就病死了?誰知道呢?”感到明玉重提往事的痛苦,我安慰她,不禁拉了拉她的手,她的手微涼,汗津津的。

“我就是擔心這個,這么些年了,我很怕他有什么意外,唯愿他好好活著,生活幸福、兒女滿堂。法國有個作家叫索瓦熱奧,是一個失戀的女人,寫了本書《我選擇獨自一人》。書里說:‘無論我在哪里,你都在我心里,我所有的感受都由你掌控,它們充滿悲傷,我嘗試將其中的細節保存下來,好原封不動地呈現給你。讓我獨自痛苦,讓我獨自痊愈,讓我一個人。每次讀到這里,我都心有感觸,雖然這種結果并非我的選擇,但卻是我在這場失敗的感情中必然要承受的。我現在選擇而且習慣了獨自一個人。”明玉淡淡地說。

“這么多年,我覺得明玉姐你應該已經痊愈了吧。只是,后來你還找過他嗎?”我問明玉。

“我曾想找他,但是卻無處可找。家里的地址、電話一直沒有變過,我潛意識還想,也許有天他會回信給我,但是沒有。二十年了,我還是想找到他,當面問問,他為什么辜負我的信任,狠心到一句話不說就消失了?我說不清為什么,隨著時間推移,這個人竟變成我心里很大的悲傷了。”明玉看上去有些疲憊,她頓了頓。

“還有,我一直沒有結婚,雖然并不是為了等他。”

大家默不作聲,月亮已升至樹梢,鋪得地下銀光一片。李可站起來,把藍外套脫了下來,遞給明玉:“我們喝杯酒吧,姑娘,讓我們敬生命中注定要辜負的人!”

李可看了我一眼,或者只是輕輕地掃了我一眼,但他把話說得那樣斬釘截鐵。他的話總是有種絕情的殺傷力,我知道,他在找任何時機不斷傷害我,但我已習以為常。每次想離開,到最后卻更加戀戀不舍。我早已被繞進他的生活而無法走出,但他一定也是早就決定從我的身邊撤離。

燒烤店的油煙味從排氣扇飄出來,引得幾個人咳嗽。有人說要把桌子抬到室內,于是抬桌的抬桌,拿碗的拿碗,一桌人擠擠挨挨坐進大堂靠右的一個角落里。

店里暖和多了,紹民一如繼往地坐在我的旁邊。紹民是我培訓時的同桌好友,平時溫柔會照顧人。他肩膀厚實,穿一件軍綠老頭衫,方形臉就像一塊磚頭,如果向人砸過去,可能會火光四濺。雖然他的眼睛很小,而且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但是目光卻很銳利,他新近在一家出版社擔任了編輯部副主任,有些春風得意,平時一侃文學就滔滔不絕,思想的泉水噴涌,一開口就能把大家嚇一跳。

“我斷斷續續地談過二十次戀愛。”紹民果然讓人大吃一驚。

大家笑他語不驚人死不休,明玉便起身給他敬了一杯壯膽酒。“噓!我說話時,你們都不要打斷我,我挑其中一個失戀的故事講。” 紹民說。

“高考我考上的是衡陽師專,畢業后分配到職業學院當語文老師。當時工資很低,2000年我每月才拿一千多塊錢。家里是農村半邊戶,我爸是小學老師,我媽在農村種地,還有一個弟弟讀高中。工作后我常常入不敷出,家境條件差,倆老開始為我的婚姻擔心起來,都怕我打一輩子光棍。”

“我們的煤礦是國資企業,年年虧損,再也折騰不起了。后來企業改制,突然垮掉,宣布破產。所有的礦工全被下崗,都要自謀出路。那天下午,他在大禮堂的廣播里聽到自己在最早那一批下崗名單里,就垂頭喪氣,臉色灰暗,來我的小屋和我商量今后的出路。”

“90年代國有企業破產,下崗的人還真多,以前看過一個報道,說是企業下崗女工因為找不到工作,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站馬路。”姚越真是空心人,他在報社工作,分析事情頭頭是道。

“我看他灰頭灰臉,那個沮喪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就安慰他說:‘沒關系,我們還年輕。現在下海的人那么多,我和你一起去廣州打工,一切重新開始。說不定我們可以共同創業,賺更多的錢,以后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點點頭同意了。”

“你們后來一起去廣州了?”姚越疑惑地問。

“我們商量第一站到東莞,先到那里投靠他的一個表姐,然后再慢慢找工作。但是經歷的時間太久,很多細節我都忘了。只記得當時我背著一個大牛仔包,和他一起來到火車站,我們買的是慢車票,一列綠皮火車。” 黎離露出輕微的不安。

“那天,我并沒有和他一起坐火車去東莞,而是做了逃兵。為什么我沒有去呢?我沒有合適的理由。反正我是從火車站忽然回到家里,也許是他去廁所的當兒,我給家里打了電話,我爸接的,他在電話里朝我吼,讓我趕緊回來,跟一個礦工私奔到外地有什么前途?家里就從來沒有同意過我嫁給他。”

“你和他道別或者解釋了嗎?”聽完黎離的話,那個年輕礦工黯然離開的身影忽然籠罩在我心頭,讓我無比同情。

“我一個人回到家里,不吃不喝,把頭蒙在被子里,倒頭大睡幾天幾夜。那天我打完電話后就直接回家了,也許和他說了一下,也許根本就沒說。”黎離不愿沉溺于往事,她調轉話頭說。

“后來我在縣里讀了護校,分配到重癥監護室當護士。和他一別多年,再也沒有聯系。那么多的生離死別,讓我逃無可逃。在醫院,我經常幫死去的人進行最后護理,擦洗干凈,用布包好,推到太平間,這才理解到離別的真正含義。我總是夢見他,灰頭灰臉看著我,無聲的目光譴責,所以我心里一直很內疚。有個詞叫辜負,生活中有太多的辜負,我想找到他,向他當面道歉,告訴他當初我為什么要逃跑?他高中文憑沒有拿到,有可能去深圳或廣州當保安保潔員什么的,他要是混得不好,我能幫幫他就好了。”黎離說。

“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呀。”姚越有些激動,“他如果混得好,說不定也不想看到現在的你。如果混得不好,也不愿意讓曾經心目中的女神,看到他的狼狽不堪,這是一個男人最大的自尊心。”

“我只想看看他現在變成什么樣子。這成了我最大的心結,經歷時間越久,越讓人不能放下。”黎離的糾結讓她暫時陷入無奈的反復訴說中。

“我也許就是重癥監護室的一個患者,早就知道自己無藥可醫,掙扎著想活下來,有時胡亂吃藥,以為可以療治,可以救贖。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回過幾次煤礦,破產后廠房都拆除了,街上已經破敗不堪。只有一個理發店還在那里,我走進去看一看,居然找到了以前的理發師。他還記得年輕高個的礦工,和他小鳥依人般的女友,但是他認不出我了。我沒敢說,我就是礦工的女友,我們早就已經走散——在很多年以前。”

“你是再也找不回來了。你想見他是自己的一廂情愿,或者是你對想彌補的生活一個美好的幻想。”理智的姚越發出一聲嘆息,“人生就是走一路錯過一路,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么呢?”

我沒法裝得平靜自然了,我看著身邊的李可,忍住一陣陣揪心的疼痛。結果其實早已寫好,生活本身構成陷阱,我們永遠無法和自己達成和解,以為是深愛,往往都是傷害。什么都無法卷土重來,無法自我把控,也無法重新修復,但我們的傷感故事遠還沒有說完。

姚越是六個人中最年輕的一個,他的思維理性,但東北口音很明顯,如同唱二人轉,大家一聽到他說話就樂呵,他沖斷黎離講述帶來的感傷氣氛。

“從前的我可不像現在這樣懂事,我先是在一家企業工作,后來才考到報社。我在企業維護電腦,工作之余不思進取,回家就玩網絡聯機游戲。有一款網絡游戲叫英雄聯盟,我玩這游戲好多年,但真正從里面走出來,卻是因為游戲玩家里的一個女孩。”

“我們80后大都玩過這種大型聯機網游,70后多是玩斗地主、打麻將、挖黃金什么的。”李可附和姚越的話說。

“我第一次在游戲世界見到她,她還是一個初級玩家,背著一把胭脂刀,穿著一件小白衣,孤獨地在魔獸世界躲閃。你們知道什么叫網絡上的一見如故?我是網游大俠,獨獨對她頓生俠義之心,決定和她結盟。我們成立了一個二人戰斗團隊,取名‘在一起。”姚越說得頗有英雄氣概,在他眼里仿佛存在著一個假想的世界。

“她是1978年生的,比我大三歲。但在網游中卻很依賴崇拜我。我們相約進入聯機游戲,每天一直從晚上九點玩到凌晨,那時候玩得多嗨!幾年交集同行,我們一級級闖關殺魔,雖然是在虛擬世界,卻感覺一種同生共死的江湖俠義。她的胭脂刀玩得特別出色,我們就像金庸小說《射雕英雄傳》里的神仙俠侶。”姚越憧憬在他的故事里,一時無力自拔。

“游戲畢竟是虛擬世界的一個角落,網絡與現實相距遙遠。但現在的網絡戀情依然普遍,前幾年不是流行見網友嗎?修成正果者也很多。我們那時用寫信來戀愛,看來遠遠落后時代了。”半天不說話的明玉忽然開口,也許她想起比網絡更遙遠的筆信時間。

“后來,我加了她的QQ。她的網名叫殺手嫣然,在真實生活中是一個有古典意韻的美人,清秀苗條,會瑜伽、練書法,也愛寫詩,真名叫米小嫣,米就是她的真姓。我真心喜歡她,再沒有對別的女孩動過心。我把喜歡的電影、歌曲刻盤寄給她,給她錄我唱的歌、彈的吉他,寄小禮物給她,情人節在網上預訂玫瑰給她。我甘愿付出更多,但是我們卻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她在北京,我在吉林。我以為遙遠的距離都是不存在的,外在的事物從來不會阻止我們的感情熱烈地燃燒。”姚越一口氣說下去,好像不把他的感情說盡,那些話就會忽然堵塞住喉嚨,讓他呼吸不通暢。

“那段時間,我愛瘋了,覺得一定要見她,哪怕她在天涯海角。”

“你們后來見面了嗎?”紹民問姚越,他一直不動聲色地聽,這和平時愛說話的他遠不相同。

“我有個機會來北京出差,給她留言、打電話,說一定要見見她。她那天把手機關機了,但在QQ上留言, 說太忙,下次再見面。我知道她在逃避我。可是我不死心,就找到她單位樓下,在樓下的咖啡店坐了一天,徘徊了一天。我給她在QQ和手機短信上留了好多話,說一定要見見。我真是固執得很,頑固透頂,很沒出息。”

“她那天并沒有出現在單位。等我回去后,才留言給我,說幾年前她就結婚了,而且有一個女兒,我頓時萬念俱滅。

“我再也沒有在網絡上見過她,她從我的世界徹底消失。QQ頭像變灰,她把所有的游戲裝備都贈送我,我沒有接受那些裝備,就一直放在網游空間。我迷戀網游多年,現在回頭看網游中她的樣子,她卸掉裝備,重新變成幾年前那個毫無經驗的白衣少女,帶著一把很小的胭脂刀。每次我無意中上網,看到她隱身灰暗的圖像,真是讓人無比失望和心碎。”

“你還玩游戲嗎?”明玉問,一些問題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我早就刪除那個游戲了,但QQ還保留她的號碼,我們這批人現在也不上QQ,大家都玩微信、抖音、探探,或者直接約見。”姚越輕描淡寫地說。據說傷害能使人變得理智,看來這話一點沒錯。

“網絡也許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心靈距離,但是現實距離卻一點兒沒有拉近。我不贊同網戀,失去了就是永遠失去。”李可說得非常決絕。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再也不找她。我是真心愛她的,即使結婚了也沒有關系。我在QQ上留言給她,說要一直等她出現。她最后回了一句,就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姚越說。

“她回一句什么話?”明玉問。

“我不愿和你走進虛擬世界,現實真實無情。我耽擱你三年,你早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我們后會無期。”姚越答道。

“其實,我現在過得挺好,結婚了,準備生二孩。我生活在真實中,但卻偶爾感到空虛。我們的戀情確實發生過了,為什么在現實世界卻毫無印跡,連精神上的相互依靠也沒有。網絡的愛就一定膚淺,注定蕩然無存,只在我心頭留下一道疤嗎?”大家無言以對。

大家圍桌而坐,夜場的人群漸漸減少,墻角有個玻璃窗,月光從窗外灑進屋里,反射一道柔軟的乳白色光。我看到對面有人無聲流淚,臉上光閃閃一片,不知道是姚越還是明玉?

“你們允許道德之外的情感存在嗎?會不會遇到喜歡的人就無視紀律,完全放棄抵抗呢?我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我說,大家淡淡地點了點頭。

在李可面前,我決定隱藏自己,只是試探一下他對愛的態度。我說的故事主人翁是女友燕妮。她的穿著時尚,長著狐貍一樣妖媚的臉,眼角上揚,白皙迷人,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極小的酒窩。用她自己的話說,她遇到了一個接一個的桃花劫,只是至今還沒有從一場接一場的劫難中被解救出來。她離婚幾年,獨自租住在中關村。我在一家酒館里聽到她的故事,她說,在她的愛的詞典里,早就寫滿了謊言和欺騙。她的故事我是用第一人稱講述的。

“我大學在安徽外語學院,學日語專業。畢業后就離開老家來北京創業,零零星星在很多外資企業打工,但從來沒有真正安定過。前幾年一直租住地下室或者和別人合租,有次隔壁屋住了個老男人,老是找機會對我動手動腳,我在公共客廳開電視,他故意靠近我,然后伸手摸我的臉,小姑娘,你的臉可真滑呀。我不得不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來京十年,我就是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我談過很多次戀愛,直到后來遇見一個北京人,也不管自己喜不喜歡,匆匆就嫁了。”

“老公單位分有房子,也不用再租房,沒有經濟壓力,我就跳槽到一家外語培訓機構。每周幾節課,論小時教日語,上班時間自由,平時待在家里,看書寫作,日子倒也舒服。”

“但是后來我離婚了,因為一個男人。”燕妮那天喝得有些多,眼神迷離,醉意朦朧地對我說,她不在乎別人看她是否輕薄。只求能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我不知道自己現在還配不配得上愛,愛本身并無過錯。錯的可能是愛的哪個人。我是一個內心不受世俗觀念束縛的人。”

“我前夫在外企,條件不錯。這一切錯誤的開始都是因為我認識一個結了婚的小說家。他在我眼里就是那種全身閃閃發光的人,比我大五歲,也是個電視編劇。我們在一次聚會中遇到,其實也就是一個飯局,一共四個朋友,我們聊得特別開心,我當時心動,就主動加了他的微信。過幾天,他的影子老在我心里晃動,我就微信給他,說想請教他,邀他去咖啡店聊聊天,想不到他一口同意了。”

“你們就這樣開始了,現代版的才子佳人相遇?”明玉的話讓我想起了燕妮,她在咖啡館里,苦笑中藏著悲哀。

“他是北大畢業的高材生。老家在河南原陽縣,那是河南最窮的一個縣,他家祖輩都是農民,考出來挺不容易的,他畢業后留在北京,當編劇也寫小說。隔段時間,我就約他到咖啡館坐坐,我說和他一見投緣,他也承認了。我越聽他說話,越覺得他就是我心目中一直想找到的那個人。”

“你們就這樣開始戀愛了嗎?”有人問。

“我是太著迷太癡狂了,只要他說什么,我都覺得妙不可言。只要他需要我,赴湯蹈火我也愿意。我一心一意地想為他放棄一切。我被愛情迷住了雙眼。”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編劇,你背叛婚姻了嗎?”有人質疑。

“嗯。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患有重度感情潔癖癥,我不想在原來的生活軌道運行,不能接受和不愛的人在一起生活,連身體也不能接受除他之外的別人。”我記得燕妮的眼睛含有毀滅之光,但是她眼里的光很快就熄滅了。

“我前夫無意中看到手機微信的那些留言,當場質問我,我無言以答,只好如實對他說,我愛上別人了,唯一的選擇就是分手。我們之間本來感情就淡薄,商量一下就拿了證,沒有過多的糾纏,我拿著行李搬出他的房子,故事就結束了。我沒有和他商量,只是興沖沖約他到賓館,告訴他我已經離婚的消息,說以后可以和他自由自在一起生活了。”

“他怎么說?”李可問。

“他沉默了好久,臉上很陰沉。然后說,他是因為老婆的關系才留京,他的房子也是老婆的婚前財產,他暫時不會和老婆分手的。他口口聲聲稱老婆、老婆的,讓我非常生氣,我一氣之下就離開了賓館。

“我們好些日子不聯系。中途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接。后來,我們也在一起過,感覺卻越來越冷淡。幾個月前,我去北海北參加一個新書發布會,認識了幾個詩友,彼此一見如故,我們約在附近簋街,一邊喝酒一邊聽歌手演唱,其中有個女人阿布和我一見如故,當時她喝多了,一邊拍桌子,一邊叫道:‘再來一杯!再來一杯!我們豪飲聊天,阿布借著醉意,說她戀愛了,是在一個文學聚會上認識的,那個男人是北大高才生,是個編劇。我頓時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你說文學圈這么小,什么樣的事不能發生。我假裝不經意地問到,那你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什么星座,哪一年出生?”

“你聽到了什么答案?”有人好奇地問。

“我知道是他,我看到了微信中他對阿布的點贊。”

大家都不知道說什么好,燕妮曾對我說:“我把自己弄得很沒自尊,好久沒和他聯系。可是說真的,他媽的,我還真有點想他,他要是過來給我一個解釋,我立馬就原諒他,但是他再也不會聯系我了,他也許就是要找一個對他無害的紅顏知己玩玩而已。很不幸,我是有害動物。”

燕妮還在紅塵中掙扎,我每次遇到她,她都要喝醉,其實她在意的那個男人早已離她而去,只是她不愿承認而已。她獨居中關村,很多年輕、中年的男人都正在成為她的過客,也在成為她生活中新的悲哀。

有個流浪歌手經過燒烤店,李可說我們點個歌聽聽,吉他手彈唱的正是趙雷的歌《靜下來》:我想應該靜下來想一些話/我想應該靜下來走一段路/我想應該靜下來看一本書/我只想靜下來做這些事/我想應該靜下來睡一個覺/我想應該靜下來想一個人/我想靜下來忘掉那些事情/我只想靜下來去反省自己。

我想,很少有人會真正反省自己的內心,我也一樣,遇到愛就會拼命去追,不管結局,無論生死。我簡直也要瘋了,我為什么愛李可而不反省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呢?

過不久,我們將永久分離,李可那雙蕩漾波浪的眼睛,我將再也見不到了,我不可能再聽他細致地和我說起他的小說。據說蘇格蘭的科學家,令人難以置信地捕捉到世界上首張量子糾纏的圖像。兩個粒子變得親密無間,就會發生量子糾纏,此后無論它們的距離有多遠,其中一個發生了什么,都會影響到另一個。愛因斯坦稱其為“超遠距離作用的幽靈”,我多么希望能在此刻靠近李可,即使離別后,也會和他有量子糾纏和彼此影響。但是,我知道這只是一個人的幻想,愛說不定本身就是一種傷害。傷別離的季節馬上就到了,我心魂動搖,無法平息,只是徒增了悲傷。

燒烤店只剩下兩桌人,一對情侶緊挨著坐在卡座上,燈光昏黃,喧鬧聲并沒有影響他們的親密交談。李可問大家:

“你們知道彩虹山的故事嗎?”

大家都沒有吱聲,只有我的心跳加快,李可要說他的感情故事,也許這個故事里有我,和李可的解釋——

“彩虹山是一座只有灰色的山,漫山遍野流淌著灰,漫山枯萎。”李可平靜地說。

“這只是一個傳說,故事中的男孩出生在一個山村,然而山溪水卻把男孩養得明朗清澈,引得幾個人的妒忌。有一年,一個外來女人來到這個山村,她緊盯男孩看,男孩很奇怪,就跑過去問她。”

“你為什么一直盯著看我?”李可停頓了一下。

“男孩不知道這個女人已經愛上了他。女人留下來開始照顧男孩的生活,讓他的心也變得溫柔多情起來。他們決定結婚,以后永遠生活在一起。婚禮當天,男孩想著他的新娘應該打扮得多么迷人,就按捺不住跑回屋子,卻發現他的新娘全身是血,鮮血也把小屋涂抹得到處都是,她已經被人殺害了。男孩找不到殺人兇手,氣憤之余點火燒了整個山村。火燒了幾天幾夜,整個山村都燒成灰色,漫山遍野流淌著灰。那座山從此就只剩下了悲傷,那么灰暗、絕望,卻有一個絕色的名字——彩虹山。”

李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彩虹山其實根本是不存在的,那只是李可小說中虛構的一座空山,一個地名,只是這座山上保存著太多的失去和悲傷,使人無法靠近而已。

夜色迷離,李可起身到屋外抽一根煙,我決定跟在他后面。我們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靠木門站著,門口一棵白楊,倒映靜藍的天空。星空懸垂,銀河系離我們有幾十萬光年的距離,七顆星星在我們頭頂連成一個明亮的銀勺。多么美好安靜的山城之夜!李可吸煙時明時滅的紅光,在我看來,那些細小的火光仿佛對應我關于星空的無數想象,對應李可眼里自帶的那個微小的銀河系,將要到來的永久分離也是這想象的一部分,只是歲月更迭,讓人無端惆悵罷了。

“她是一個知性明亮的女人,笑起來嘴角有三道笑紋,看起來十分甜美。”李可一回屋,就向大家開始他的講述,“這是我故事的女主角,我講完這最后一個故事,燒烤店也該打烊了,我們就散場吧,世上哪有不散的筵席。” 大家都說好。

“幾年前,我去文學院參加一個中青年作家培訓班。”李可沒有把故事放在現在。

“我們是一群文學青年,來自不同的市州,很多人只聽說過名字,看過作品,卻沒有見過真人。我不擅長和人交流,也不愛熱鬧,花了一個月我才慢慢人對上名。最開始,除了吃飯跑步開開玩笑,我們整天關在房間里寫作,大家交往并不多。后來就傳出了消息,說我們班是歷屆學院最悶的一個班,大家很不以為然,然而我們中確實沒有誰談過戀愛,或者發生很深的感情故事,連同學間的友誼也是淡淡的。”

“等我們醒悟過來,離畢業就只有一個月了,我心里頓時生出一種遺憾來。”李可想接著說,但我搶過他的話頭。

“有個話劇叫《這里的黎明靜悄悄》,劇中蘇聯紅軍女戰士麗莎快被沼澤淹沒,只剩下眼睛和臉還在泥面,她抬頭看到的——只有一片白樺樹梢和一片蔚藍的天空。在快要沉入泥濘前一刻,話劇演繹的并不是她的絕望,而是她還沉浸在對生的美好渴望中。生命最后一刻,想對心儀的戰士說一聲我愛你,幻想和他生一堆的孩子。也許,我們最怕失去什么,就最渴望什么。唯有人性不能指責、不能把握。人性是人自然產生的感情,它不被外界所限定,無關年齡、身份、閱歷,它只是感情本身而已,誰也無法對人說三道四。”李可大概看到了我眼里的委屈,他并不爭辯。

“我其實一開始就對那姑娘心有好感,每次都見她笑瞇瞇地看著我,等我認真去看她,她就把目光移走了,這讓我心里很不安寧。我很想跑過去問個究竟,可又不知道問什么好。有次路過她的課桌,我停下來故意說,月底是不是有個博覽會開幕式,我們到時相約一起去看看。她立刻熱切地回應了我,說好啊,眼里亮閃閃一片,我斷定她可能對我動心了。

“過幾天中午圍桌吃飯,大家玩一個游戲,桌上男生要對女生說一句表白愛的話,也就是真心話大冒險。當時她就在我旁邊,有個男生說,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之一,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女兒,另一個就是你。也有的同學說,你是我永遠的同桌,是老狼的歌,‘同桌的你的那個人。我看著她,真誠地說,‘我多么希望姐姐你能比我小一歲,這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她聽到這句話,臉色忽然就變了,也許她意識到什么,她比我大很多,對我來說,年齡是我們之間不能逾越的一條鴻溝。她匆忙端起碗走掉了。

“可是說完這些話,我忽然變得無比難過起來。”李可望著我,一時間,我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越讓自己變得不在乎,似乎反而更加在乎她。你越想熄滅什么,什么越能蓬勃燃燒。學校組織社會實踐,我們去遠郊一個村,當地人和我們一起開展鄉村體驗活動,我故意離她遠遠的,故意和別的女生親熱說話,吃飯也遠遠地避開她那桌,可是我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痛苦,仿佛這種痛苦在她心里砸了一個坑,雖然她裝著對我毫不在乎,什么也不和我說。感到我們之間越走越遠,因為我無法正視自己的內心感情,也許她也是。我想,這也許就是人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種天生的躲避態度。

“一開始,我們還能自由交往。我很開心能和她談到我的創作。她的同桌挺在乎她的,太陽很大,他主動給她打傘,我立刻控制不住地生氣了,跑過去故意說,‘姐姐,你昨天深夜不是給我發個微信嗎?那些話讓我心里特別溫暖。說完我就走掉了,她呆呆站了幾分鐘,但看樣子心情變得好了些。”說完這話,李可停了停。

“我們都是成人了,逃避不掉的正是自己真實的情感。也許詩人對這樣的情感更敏感、更熱烈。就像麗莎,她知道再無可能表達愛,可是卻在臨死前做最后的美夢。”我想辯解,或者說狡辯,可是這辯解有什么用。

“因為都是成人,逃避不掉的更多是責任。家庭的責任、社會倫理的責任。這種感情是可怕的。”李可說,“不應該有的情感都應該裝在一個盒子里,不要把它們放出來,不然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不好的影響。”

“看來李可是帶著婚姻登記冊來讀書的。”有人打趣。

“她讓我非常感動,但我的沖突是來自理智與情感的沖突,我不知道哪個會占上風。我只有不斷地逃避她,有次她跑過來問我,你怕我嗎?我說,其實我更怕的是自己,說真的,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感情。抽刀斷水啊!

“我們社會實踐活動馬上就結束了,最后一天是登莫須山,她和兩個女伴走迷了路,后來才找回來。我和幾個女同學到處拍照,請她們吃冰激凌,很開心。我想這次實踐挺好的,什么也沒有發生,我和她沒有什么交集,再過半個月,我們就各自安全回家,度過危險期。

“這種感情微妙可怕,我心里非常害怕和她有任何關聯。那天下午車停在一棵大樹底下,我看到她呆呆地站在那里,鬼使神差的,就沖動地走過去問她。

“你為什么一直看著我?

“我說的就是彩虹山的一句話,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然后靜靜地坐到大巴最后一排。過了很久,我都快昏昏欲睡了,才看到她用微信回我,我看你的眼神代表著……然后就停頓不說了。‘我是一個油膩的中年男?我用微信問。

“我特別、特別地喜歡李可!她慢慢打出的這幾個字,讓我立刻傻掉了。

“一旦得到答案,我反而更加心虛。我不是想要這個結果。那個不能解答的問題其實已經在我心里郁積了很久。說出來愛才是愛嗎?我完全迷失了,只好用哈哈兩個字回復,算是逃避。到校后,我沒有理她就直接回宿舍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都渴望見到她,這真是一種奇怪的心理。我以為自己是可憐她,其實更覺得是可憐自己,是不由自主。一邊渴望一邊逃避。一邊傷害她一邊傷害自己。有一次,我們幾個人一起參加活動,玩得可開心了,唱了很多歌,喝了很多酒。散場后,她說臨時決定去西安玩玩,我們坐地鐵回學校,她在機場給我發了微信。說她剛剛到機場就開始想念我們了,她用的是我們,而且說寫了一首詩給我們。我心里一動,但我決定不陷于這樣的感情,我什么也沒回復給她,只是說西安挺好玩的。

“我很糾結,也怕越陷越深,就決定提前結束一切,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都是她對我的糾纏。我想用傷害的方式告訴她一切皆不可能,連愛也不行,一切都不行。”李可決絕地說。

我認真盯著李可看,想從他臉上找到什么,但這張年輕的臉真是太迷人了,好像沒有沾染世俗,臉上干凈清朗,眼睛漆黑如星,讓人想不起責備的話來。我說:“我給你們讀一首藍藍的詩歌。”藍藍那首詩是我特別喜歡的:“我不愛你,假如/你懂這灼熱;/你懂這寒冷的雪/冰層下一動不動的魚。/我不尋找珍寶。/我聽不到也看不見,當你/沉默著從我跟前走過。/不要覬覦上天的分配/我愛真理遠勝于其他。/我愛這繩索,這鐐銬。/我不占有任何事物——除了/我自己的雙臂。”當我停下朗誦,我看到李可眼里閃動的波浪,那些波浪全都流到我的心上,變成我眼里涌動的熱淚。

我其實對李可真心表達過一次,用的是拼音:“wo zai hen shen de ai li ke!”那是一個多么難忘的、難過的夏夜,星子滴落,牙月穿行,我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李可是一個自重的人,我仿佛已經將他逼到了一座山的盡頭。在電梯口,我喝醉了,一群人大笑,我故意去拉李可的手:“為什么我不能拉一下你的手?”他不禁握了一下我的手,他的手特別溫熱,讓我感到李可原來是不能靠近的。他其實更像一座火山,他不爆發,只是允許了自己的熄滅。

“我還沒想過,怎樣和自己的情感相處,也還沒有想到怎樣和她相處。感情是一個魔鬼,需得套上人性和道德的雙重枷鎖。一個中年男人的愛,我不敢以傷害這場感情故事的其他人為條件。我只想靜靜地、遠遠地陪陪她一段光陰。”說完李可沉默良久。

“好了,我的故事告一段落。她給我發了一個微信,說是想和我一起去鬼笑巖看落日,沒有其他目的,就是想一起爬一段野山路,單獨和我做一件事,從山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和整個人間。她在地鐵口等我,無關道德,無關欲望,只是情感。”

李可起身離開燒烤店,他用眼睛輕輕掃了掃臉色通紅的我,為什么全世界的江河水都流到了我的心里。我愛李可!我真想趁著夜色大聲喊出,但我將永遠無法開口,我們的生活快要結束了,只有小說才剛剛開始。只有淚水奪眶而出,無法停住。這包含著無數糾結、無奈、失去,深得讓人看不到回家的路的夜晚。

我想,就讓一切停留在彩虹山吧!讓所有的傷害都保存在那座灰色的山頭。或者,除了這個夜晚,李可再也不會向我表達他的情感,他只是在我們有限的相聚里,輕輕陪伴我走過了一段時光而已。

——雖然他還沒有作最后的決定。

責任編輯 張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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