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之北， 鷹的羽翼劃過長空（散文）

蘭新天

編者按 在我們經歷了一段令人窒息的時間之后，三月，小心翼翼從深刻的寒意中走來，仿佛一束玫瑰，孤單而孱弱，但畢竟是在一場空前的災難之后，任何盛開都令人驚艷和驚喜。高原大地的完全蘇醒仍要等待一段時間，但春風畢竟來了，從蔚藍的海水中來，從皎潔的月光中來，從婉約的江南來，從蒼勁的北方來。現在，如風的女子，帶著她們的華美與思索，到達青海湖的地平線上，比高原的春風明亮，比三月的天空高遠、比三月的寓意深刻，比大疫之后的心靈溫暖。將這組明亮、高遠、深刻、溫暖的作品獻給三月，獻給蘊藏孕育生機的三月，獻給我們又薄又脆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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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令已過小滿，初夏的達玉草原才開始顯露幾分返青跡象。

低云之下，這片高地似乎才從頭年的沉睡中蘇醒過來，車窗外，近乎靜止的羊群被風掀動起厚重的“袍子”，一副破舊樣貌中又透著濃濃的從容淡定;高天下，一只雄鷹張開羽翼，向著大湖的方向翱翔而去……

5月19日，恰逢中國旅游日。我們于頭天趕往海濱藏城剛察縣采風，去拍攝將在這里舉辦的青海分會場的啟動儀式。

說起中國旅游日，不得不提到《徐霞客游記》。在開篇《游天臺山記》中，徐霞客這樣記述：“癸丑之三月晦（公元1613年5月19日），自寧海出西門，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態?！?/p>

游記開篇精短的24個字，為后人留下了文化旅游的瑰寶。2001年5月19日，浙江寧海徐霞客旅游俱樂部向社會發出設立“中國旅游日”的倡議，建議將《徐霞客游記》首篇《游天臺山日記》開篇之日（5月19日）定名為中國旅游日。2011年3月30日，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決議，自2011年起，每年5月19日為“中國旅游日”。

但凡喜愛旅游的人，對國家設立的這樣一個非法定節日，應該是不陌生的。

進入五月，高地青海隨即迎來旅游旺季。在大湖之北，“金色門源”“天境祁連”“藏城剛察”“河清海晏”等極具地域特色的文化旅游勝地也即將奏響“海北旅游圈”的華美樂章。

而我的眼眸，因著這樣一場盛會投向了大湖南北，投向了雪域腹地，投向了那些鷹之羽翼劃過的高天厚土……

故鄉青海，這方美麗而神奇的高地啊！

她地域遼闊，地形地貌獨特，富有一種與南國風光迥然不同的陽剛氣勢和博大恢宏。你看，巍巍昆侖橫貫中部，唐古拉山屹立于南，祁連山矗立在北，茫茫草原起伏綿延，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是野生動物的天堂——雪山、冰峰、大漠、草原、星羅棋布的湖泊和成群的珍禽異獸，構成了故鄉青海奇特壯美的高原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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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城剛察，地處全國最美五大湖之首的青海湖北岸，這里旅游資源豐富，是環湖地區主要的水源涵養地和自然生態保護區，其境內有仙女灣、湟魚家園等生態旅游資源，素有“魚鳥天堂”美稱。

傳說中，剛察仙女灣是西王母邀請中原穆天子相會的地方，有詩為證：

瑤池阿母綺窗開

黃竹歌聲動地哀

八駿日行三萬里

穆王何事不重來？

這首詩說的是西王母遲遲未能等到心上人，每年只有天鵝仙女們的化身飛到這里，在無限藍天下駐足、棲息，給美麗的青海湖增添了幾分靈氣。

還有一種傳說是：六世達賴喇嘛途經青海湖，被這里透明的湖光山色所吸引，他仿佛聽到神在召喚，便踏浪入海，而女性的青海湖頓顯神靈，仙女奏琴吹嗩，仙鶴結群飛舞，大師從此就這樣遁去了……

以唐代韓偓的《曉日》來形容5月19日清晨的仙女灣，恰如其分：

天際霞光入水中

水中天際一時紅

直須日觀三更后

首送金烏上碧空

清晨6時，車抵三牲拉則，在我跳下車的那一瞬，一枚紅彤彤的金珠也從東山頂的一個豁口跳將出來。剎那之間，原本寂靜的大地陡然被涂上一層金粉，亮閃閃地活起來……我們抓起相機，踩著落滿厚霜的棧道疾步前行，那一刻，真格是大地亮堂，大湖瀲滟，連那草尖上的露水，都仿佛映出仙女灣的安寧與美好……

我心里一動：太陽的恩澤！

那一刻，就那樣靜靜地站立湖岸，看那藍色大湖之上，一群靈動的鷗鳥飛來飛去;看那遠處的雪山，正在醒轉;看那牧人的屋頂，飄出裊裊炊煙;看那倉央嘉措遁去的路徑，一條溪流正閃爍出慈悲的光芒……

世界美如斯！

站在仙女灣簇新的棧道上，長空下一道鷹的劃痕，將人的思緒牽回到幾年前冬季的大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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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亮而安詳地傾瀉在湖面上，滿天繁星在沙柳河上空閃爍著。

初冬的剛察草原寂寥而靜謐，汽車從小峽谷中鷂鷹般俯沖而下，一片耀眼的燈火兀地鉆進人的眼簾，一排街燈，最是輝煌，像是嵌在廣袤草原胸前的珠子，一粒粒閃著迷人的光芒。

剛察因藏族首領部落“剛察族”而得名。至于“剛察”二字究竟有什么含義，因手頭缺乏相關的資料，也就不得而知了。

剛察古為羌地，西漢至清雍正三年（1725年）屬西?？ぁＣ駠辏?917年）屬都蘭理事，沿至新中國成立前夕為“剛察千戶區”。

那年冬季，我與幾名相熟的攝友于午夜時分走進剛察縣城，走進了一片全然陌生的地域。縣城所在的沙柳河鎮以前雖不曾來過，但在其所轄的泉吉草原上，卻有幸度過了半月閑散而快樂的日子。泉吉緊鄰青海湖，泉吉河從草原上一路歡唱著注入大湖。記得那年夏季，每早醒來，眼眸盡處便有一片浩渺大水藍瑩瑩地潤澤著人的雙眸。那半月里，攆過草原上的野兔，采過雨后的蘑菇，吮吸過俗稱叫“蜜罐罐”的花蕊里的花蜜，卻奇怪竟未走近大湖，去聆聽那浪花拍打湖岸的歡歌……

人言：怎樣的山水，養育怎樣的人！

這樣的天地里走出的人，應該是奔放的，熱烈的，剛毅的，樸拙的。然而，從剛察走出的一位朋友身上，我卻發現了纏綿的、溫潤的性格因子，當年的那位藏族女孩，竟像戴望舒在江南雨巷里偶然邂逅的那位結著丁香一樣哀愁的姑娘般，叫我抬起眼來，再一次打量那些雪山，那些草原，那些鎧甲般穿在雪山上的堅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