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90 歲姥姥看世界

□ 孫荷花

趙晉是一名85 后，從他出生起，姥姥就對這個外孫特別疼愛。

2017 年，姥爺去世了，有好幾次，趙晉發現姥姥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看著姥爺的遺像發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趙晉覺得，姥姥太需要走出來，看看世界。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母，父母擔心不已：“你的孝心我能理解，可姥姥已經90 歲了，舟車勞頓，我們怕她身體受不了。依我們看，帶她到周邊轉轉就行了。”

趙晉說：“我覺得姥姥的身體素質蠻好的，幾年前，我們一家四口去海南和云南，姥姥都能很好地完成整個旅程。現在，交通條件好，醫療發達，你們就放心吧。”

趙晉把想法跟姥姥一說，姥姥居然同意了：“跟著我大外孫子，我心里踏實著呢。”

計劃出行，趙晉遇到了困難，旅行團不接收高齡游客，買機票也要提交《特殊旅客（老年人）乘機申請書》。他干脆帶姥姥去醫院全面檢查身體，買機票、辦簽證時，將體檢報告一并拿出來。

趙晉計劃第一站是馬來西亞，然后是馬爾代夫和斯里蘭卡。2019年2 月，一切準備就緒，就要出發時，姥姥感冒發燒了。他發愁，姥姥卻很堅強：“沒事沒事，吃點藥就好了，我帶著藥呢。”

他們乘飛機到達吉隆坡，正是早上6 點多，坐了一夜的飛機，姥姥的燒居然退了，趙晉懸著的心放松了一點。

下飛機的時候，姥姥一邊從梯子上往下走，一邊拉住他的手：“我怎么一抬腳就覺得暈得慌呢？”

到底是老年人，晚上不睡覺，果然撐不住，趙晉不敢大意，趕快攙扶姥姥，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兩個人休息了一天一夜。

第三天，姥姥的感冒徹底好了，趙晉帶著姥姥在吉隆坡轉悠。后來，他總結出經驗，盡量避免紅眼航班，實在要坐，第二天就不安排行程，讓姥姥好好休息。

吉隆坡繁華的小吃街上，各種美食應有盡有，鮮嫩多汁的招牌燒雞翼、香辣夠味的黑胡椒螃蟹、烤魚，以及配上鮮蛤的各種炒面，整個街上香氣撲鼻。

老人好奇地看看這個，聞聞那個，回頭問趙晉：“外國吃食，恐怕都不便宜吧？”

趙晉笑笑：“這里的消費跟國內差不多，沒有多貴。”

姥姥在一家魚香肉丸店前多看了幾眼，趙晉干脆拉姥姥就地坐下：“這家的魚香肉丸采用花鮫魚肉、豬肉和吊片制成，很有韌性，據說是老板自己的獨創呢。”

除了肉丸，他們還要了淋面、娘惹咖喱和這家自制的招牌水餃。看外孫不斷點菜，姥姥有點急了，直說自己不餓，還埋怨太浪費。

趙晉何嘗不知道，要是不多點些食物，姥姥一定會舍不得吃。點多了，他就有理由：“姥姥，反正點也點了，都是一樣要付錢，不吃豈不是浪費？”

這句話觸到了姥姥的軟肋，她沒有再說話，低下頭，乖乖地吃起來。

馬來西亞之行，趙晉得出一個經驗，因為身體原因，很多體力消耗大的景點，比如爬山，姥姥去不了，只能待在酒店里。因為酒店的封閉性，姥姥只能在房間里看電視，難免寂寞。在以后的行程中，他盡量選擇民宿，不但價格低廉，還可以和房東、其他游客交流，感受當地居民生活，旅行會變得更有趣味。

在馬爾代夫的一處民宿里，姥姥發現留著栗棕色長鬈發的老板娘正從洗衣機里拿出甩干的床單，晾在一根根閃亮的鐵絲上。原來，老板娘是意大利人，不遠千里來到這里開店。正是旅游旺季，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妹妹也來幫忙。姥姥不懂英語，趙晉一邊和兩姐妹聊天，一邊翻譯給姥姥聽。

聽到老板娘抱怨新買的這批床單洗過后就縮短了，姥姥忍不住提醒：“這床單是純棉的，會縮水，每洗一回就要抻一抻。”

姥姥一邊說，一邊拿過晾在繩子上的床單，招呼趙晉和她一起抻。老板娘詫異地看著他們，弄清原委之后，姐妹倆抱著老太太的脖子：“老人家，您真可愛。”

在斯里蘭卡的尼甘布海灘上，姥姥第一次穿上寬大的沙灘褲，和一群年輕人一起，在海邊撈魚，跑到沙灘上撿貝殼，興奮得像個孩子。

跟姥姥一起出行，讓時間慢下來，原來能觀察到很多在平常生活中忽略的細節，發現一些平時發現不了的美。

趙晉和姥姥歷時一個月，行程2 萬多公里，坐了10 趟飛機，去了3 個國家。2019 年3 月12 日，他們坐上回程的航班。

回到家，簡短的休息之后，趙晉坐在電腦前，跟姥姥和父母一起翻看他們旅行的照片，每看到一張，當日的情景就浮現在眼前。

祖孫倆看著照片，回憶著，講述著，家里充滿歡聲笑語。

母親假裝生氣，瞪了趙晉一眼：“偏心孩子，心里只有你姥姥，啥時候也帶著媽媽去國外逛逛就好了。”

趙晉連忙答應：“好好好，下次就帶您和我爸一起去，不過說好了啊，咱們AA 制。”

“好啊，算計到你老娘頭上來了，看我不打爆你的頭。”母親起身，作勢就要揍他。

姥姥趕忙起身擋住：“饒了我娃吧，這趟兒出遠門，可把我娃的錢袋子掏空了，不怕，錢沒了，咱再掙……”

趙晉明白，姥姥那一輩的人還是喜歡看紙質照片。思考之后，他決定把照片做成一本書，作為送給姥姥的禮物。7 月，照片書印刷出來，趙晉為它取名《幸福時光——帶著姥姥去旅行》，書的扉頁，他設計了一句話：家是以愛為圓心、幸福為半徑的一個圓。

趙晉說，只要姥姥的身體允許，今后，他還會帶老人出去看世界。孝順這件事，不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