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是個江湖

吳天有

有朋友問我，大同以哪里人為主，我開玩笑說，大同是個江湖。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大同人來自五湖四海，東西并存，南北兼容。大同人最大的特點，是他的包容性。

做為農耕文明與草原文明的緩沖交融地帶，從有文字記載的一開始，大同就像是一個客棧，不斷的有人遷徙而來，又不斷的有人遷徙而去。那些住久了的，便成為大同人。

查閱志書可知，最早有記錄的大同人是北狄人，“春秋時，大同為北狄人所居”。也就是說，春秋時，大同并不由華夏所掌控。那時，大同是華夏之外的北方少數民族北狄人的家園。

到了戰國時期，這種情形發生了變化，當趙武靈王將褒衣博帶、戰車駟馬改為胡服騎射之后，這種情況便有了巨大的扭轉。趙武靈王一舉收復了北邊之地，設云中、雁門、代三郡之后，大同便并入華夏的版圖。

戰國后期，趙國衰落，大同復為匈奴等所據。因而，才有了秦滅六國統一后，蒙恬北擊匈奴，筑長城為塞之事。

然而，此后大同仍然游離于胡漢之間。從西晉滅亡中原陸沉開始，到鮮卑拓跋的百年帝都，直到南北朝結束，大同又先后在匈奴、羯、鮮卑等族的統治下超過二百七十余年。

在拓跋鮮卑的北魏帝都時期，平城人來自四面八方，有東方的高麗人，西方的西域人。那個時期，平城居住著鮮卑、漢、匈奴、高車、高麗、柔然、羯、氐、羌、等十幾個民族，可謂是民族的大融合。

到了唐后期，西域沙陀人遷居大同，其首領李國昌父子先后由蔚州刺使，到云州守提使，再到大同軍節度使。其族人同樣成為大同人的一部分。

此后，又有遼國契丹人、金國女真人、元朝蒙古族的統治達三百年之久。

兩千多年來，眾多民族在大同的聚散離合，使得大同人具有集各個民族特色的基因與性格。

不過，從明代開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真正奠定大同人基礎的主要有三個時期。

第一個時期是明朝的前期和中期，明朝前期，先是對大同東部、北部、西部的居民進行了多次移民，將他們遷徙至安徽等地，后又在大同無人區內大規模設立屯衛，將山西內地的民丁抽調至大同，成為駐屯軍人。此后，又陸續增補南方各地的民丁至大同各衛所，從而形成南北混雜的人員格局，他們的后代，便是今天的天鎮、陽高、新榮區、左云、右玉人。

在高山鎮，筆者曾經見到成氏族譜，他們的祖先就是明代時由安徽廬州府巢縣奉調至高山城的。此外，有籍可查的還有陽高縣的羅氏家族，同樣是明朝初年奉調在陽和衛任軍職的。

實際上，大同那些曾經以衛、堡、場、皂做為名稱的地方，都是明代所設，這些地方的居民多數為明代戍邊軍人的后代。

第二個時期是清順治六年，因為明大同總兵姜瓖據城反清，城破之后大同被清軍屠城，一度時期，大同淪為廢墟。大同府移治陽和，大同縣移治懷仁西安堡。直至順治九年，在宣大總督佟養量的請奏下，大同府、縣才還治大同。但此后大同城內已非原住民，而是填充自各地的外鄉人，包括旗人和滿人。

第三個時期則是與煤炭業的興起有關。清末及民國初年，由于近代工業的發展，煤炭成為工業的糧食，大同的煤炭產業也由小型煤窯向大型煤礦發展。先后有保晉、寶恒、同寶、晉北礦務局等在大同開設煤礦。豐厚的收入，同樣吸引了忻州及山西周邊各省的人員大量來到大同，加入礦工隊伍的行列。

日軍侵華時期，為了掠奪大同的煤炭，從北方各省抓騙勞工，送至大同，為他們的掠奪賣命。

這樣， 到解放前夕，早期來到大同的工人子弟和日軍侵略時期抓騙的勞工及其后代，成為大同礦工隊伍的主力。

而到了 新中國成立后乃至改革開放時期，大同更是以前所未有的包容，先后接納了來自內遷的工廠和來同務工的各方人士。

也就是說，大同人實際上來自四面八方，是中國歷史上各民族融合的結果，是明代移民、戍邊的結果，也是近現代工業發展的結果。還是新中國成立后大三線內遷的結果，更是改革開放后人員流動的結果。

所以，大同是一個江湖，聚細流、匯百川而成其為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