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琛,女,1998年9月出生,陜西咸陽人。現為西藏民族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生,咸陽詩詞協會西藏民族大學分會副秘書長。熱愛文學,筆耕不輟,在各類報刊發表散文數篇。
摘 ? 要:在藏族女作家央珍的長篇小說《無性別的神》中,“夢”與“水”是兩個出現頻率極高、而且有豐富蘊涵的意象。通過《無性別的神》中夢境心理學解讀和水與宗教等聯系相結合,使其關乎一個民族的成長,觸及民族文化心理,引發對民族歷史發展的思考。
關鍵詞:夢水意象
神無性別反而萬能,而我們作為有身份的人,人無身份卻一無所有,莊園里身份低賤、受盡欺凌的佃戶,命如草芥的拉姆,或是令人唾棄的鐵匠家出身的梅朵,只要丟掉了性別,也許是冥冥中的“無性別的旅程”就開始了,同時給“心靈”解開了繩線。
《無性別的神》是作者用第一人稱述說的成長故事。圍繞著主人公央吉卓瑪一次次出走和回歸不斷循環的過程中展開。第一次出走,所處的貴族家庭因父親的死而沒落,我的離開只感覺心里委屈極了,可同時將西藏的男尊女卑觀念躍然紙上;當我被帕魯莊園領回,因為阿叔而明朗燦爛時,阿叔的離去和莊園易主,我的離開是在垂死掙扎,同時將西藏存在的貴族與農奴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展現出來;當我被貝西莊園領回,姑太太家人對我的友好,讓我感到溫情,我的離開是迷茫的;當我被母親領回,面對格格不入的一切,心灰意冷,同時展現出面對困境,女性應該敢于追求,女性始終要有自己生活,我的離開是興奮的;當我被私塾領回時,這里的知識、自由、無所拘束讓我向往,我的離開是舍不得的;當我被母親再次領回,身邊人親昵地客氣,讓我找到了存在感,我的離開是主動的;當我被寺院領回,尋求真理時,我是愉快的,我的離開是虔誠的;當我被家里領回,而一切物是人非,現代文明對西藏不斷沖擊,我也開始了自己的追求。
而《無性別的神》中夢與水兩種意象更是帶有顯明的象征性、超驗性[1]傾向。它們凝結著民族的群體意識與本能情緒。
夢的根源
弗洛伊德認為:“夢是愿望的達成,夢,它不是空穴來風、不是毫無意義的、不是荒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識昏睡,而只是少部分乍睡少醒的產物。”[2]以其字面意義來講,人要有愿望才有夢的內容。中國俗語也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不僅僅是晚間睡眠后的自然現象,更是白天人的心理活動的無意識呈現。由此可見,在《無性別的神》中,做夢對于腦功能還未發育完全的小孩子央吉卓瑪來說,是不太正常的,她受到了一些外力的影響,那就是來自家長、周圍人施加給她的壓力。央吉卓瑪出場后的第一個夢,是父親的去世。作為德康家的榮譽來源,他的離開不僅直接導致了整個家族的敗落,更重要的是,意味著在家中可以給央吉卓瑪溫暖的唯一親人也走了。對央吉卓瑪來說是一個終生的遺憾,以至于在之后的生活中,不管遇到艱難還是幸福,她都會想起自己的父親。央吉卓瑪就是在這之后被人當作了會給家族帶來不幸的人物而遭嫌棄,不僅自己的母親、祖母不喜歡自己,身邊的仆人家奴也不待見她,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現實,讓央吉卓瑪自己也相信了,她被所有人拋棄了,因此每當無所事事的時候,她把精力都花費在了白日夢上。夢里面有感受別人溫暖的歡樂,有害怕再次面對孤獨的恐懼。
幼小的心靈承受不該承受的東西。家庭的因素固然是主要的,但卻只是表面的,更深刻的還是來自于西藏舊社會人們的原有認識,央吉卓瑪漂泊的半生,也與此密切相關。女人不能繼承家族的權利,讓德康家只能招贅新的男主人,為了男主人的事業,不吉利的央吉卓瑪只能寄人籬下,遠赴他鄉。同樣的理由,央吉卓瑪的阿叔死后,莊園再次“招新”,央吉卓瑪尷尬的身份使她備受煎熬,她再次逃離。出于家族榮譽的考慮,母親接央吉卓瑪回家,同樣的理由,央吉卓瑪又再次離家上學。直到她被家人騙去出家修行,所有的離開都不是央吉卓瑪的本愿,是受了家族和社會強有力偏見影響。在這些強大的外力面前,央吉卓瑪猶如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在這種沒有方向感的生死疲勞中,做夢成了她唯一可以尋求的逃避現實的途徑,即使在夢里她也并不總是自己的主人。
夢醒時刻
現實中不能擺脫的困境,訴諸于夢境,以期暫時的逃避,這是人們自然的行為本能,就像上面說到的,再美的夢早晚也要醒來的。央吉卓瑪深陷現實的強大與自己的弱小關系中無法自拔,只能自我擱置,任憑暴風雨的侵襲,接連不斷地逃離和隨遇而安,是被動情況下的無奈之舉。但是,這不斷逃離的生活經歷正像養分一樣培育著她的個人成長,壯大著她的內心。她在不斷的生活困境中成長起來,不僅身體變得健壯,精神更是獲得了超越社會限制的程度,跳出了西藏舊社會習俗的包圍。剛遇到拉姆的時候,央吉卓瑪心里都是對這個外貌丑陋女仆的嫌惡,從沒想過自己后來會和她成為難忘的朋友,更沒想過,為了一個女仆,她竟然鼓起勇氣對表哥的強權說了不。從莊園再次回到家中,她對奶媽、對周圍的仆人沒有了盛氣凌人的大小姐脾氣,徹底成了家族中離經叛道的成員。此時的央吉卓瑪,不再一味地追著姐姐玩耍,開始對家里一直發生著的階級差異現象產生疑問,腦中不時浮現《強盜歌》中描畫的自由景象。
夢是一種虛幻的愿望的達成,夢的指向永遠只是過去的事情,并不能真正地解決現實和未來的問題,真正具備實踐夢境的能力之后,人們更愿意選擇用實際行動代替白日夢的虛假,央吉卓瑪就是這一類的人。年幼時夢境不斷的央吉卓瑪,在經過了眾多挫折后,她慢慢開始遠離夢境,那個逃避現實的女孩成了剛強堅毅的小大人。當底層的人受到壓迫時,原本善良敏感的小孩子,不再只是站得遠遠地空發同情心。她敢于逃離阿叔死后變得殘酷的莊園,敢于表達在拉姆受到凌辱時表哥甚至姑媽沒有處置權力,敢于捍衛在回家后依然受到周圍人指責的自尊心。她在回到了當初自己憧憬回到的大院子之后,發自內心地覺得這里的一切繁華富貴像極了深不可測的枯井,在里面永遠無法看到頭頂的光明,反而是當初那個熱熱鬧鬧的小院子更加具有生機。她的這種從內到外的審美意趣的變化,讓她具有了區別于他人的氣質,是生活也是苦難帶給她的成長,她創造的夢已經被自己堅強的內心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