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之前,我國實行的是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生產資料所有制形式比較單一。與此相適應,在分配制度上則把按勞分配作為唯一的分配方式。然而事實上,國家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均實行嚴格的等級工資制度,工資等級標準由國家統一制定,職工定級升級以及工資調整均按國家統一規定進行。很顯然,這個時期按勞分配原則不僅沒有而且也不可能得到真正體現,并且這種嚴重的平均主義分配傾向壓抑了人們的生產積極性、主動性與創造性,降低了勞動生產率,阻礙了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隨著經濟體制改革和對外開放的不斷深化,我國生產資料所有制結構已由單一的公有制轉變為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成分并存;經濟體制由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逐步轉變。所有制結構和經濟體制的深刻變革,促使分配方式也由過去單一的按勞分配轉變為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共存。
當然,我國分配方式的變革也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經歷了一個逐步調整、完善的過程。
第一個階段是恢復社會主義按勞分配的原則與分配方式的初步探索,時間是從1978年底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1992年黨的十四大前。恢復社會主義按勞分配的原則,主要包括:從中國的實際出發指明在現階段并不具備實現馬克思設想的按勞分配;重新界定了社會主義按勞分配原則,在個人收入分配方面引入和體現利益機制,否定了在分配體制上的高度集中和平均主義的分配方式。這些均充分體現了按勞分配的基本精神,為后來提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打下了基礎;提出了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概念,并對分配理論產生重大的影響。這一階段分配改革的實踐是,以農村普遍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突破口,企業建立以承包為主的多種形式的經濟責任制。從分配方面來說,責任制明確劃分了國家、集體、個人的權利、責任和利益關系,最有效地將農民的收入同他們的勞動成果掛起鉤來。農村分配改革的成功對以后中國分配體制的改革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1984年以后,隨著鄉鎮企業、個體私營企業和“三資”企業的快速發展,按要素分配的形式也得以推行。實踐的發展,不斷推動認識的變化。1987年黨的十三大報告明確提出,要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其他多種分配方式為補充,其中包括合法的非勞動收入。這是中央重要文件第一次明確提出非勞動收入可以參與分配。此后,國有企業進行工資改革,企業職工的工資和獎金要同企業經濟效益的提高更好地掛起鉤來,職工工資總額同企業經濟效益按比例浮動。需要說明的是,這里的工效掛鉤辦法只是從傳統計劃經濟體制走向新體制的一個過渡形式,實際上并沒有完全突破原企業體制框架。
第二個階段是探索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分配方式,時間是從1992年黨的十四大到黨的十六大前。黨的十四大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目標,標志著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經濟體制改革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相應地,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也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這個時期,為適應其他經濟成分快速發展的現狀,我國不僅提出要建立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而且提出“把按勞分配和按生產要素分配結合起來”的分配政策,為生產要素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參與收入分配提供了政策支持。隨后,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首次提出了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為完善分配方式確立了基本指導思想。在上述探索基礎上,1997年黨的十五大報告明確提出允許和鼓勵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參與收益分配;提出不斷完善分配結構,既要堅持效率優先,促進經濟發展,又要兼顧公平,促進社會穩定。1998年將這一規定寫入憲法修正案,1999年通過的新憲法第一次確立了“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這是對以往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和分配制度只能是公有制和按勞分配的傳統理論和觀點的重大突破,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和分配制度理論的又一個重大創新。
與此同時,這個時期加快了對再分配調節機制的改革完善。譬如,完善稅收調節制度。隨著1994年分稅制改革的推行,個人所得稅、消費稅、財產稅等一些稅種得以不斷完善,調節作用也開始顯現。此外,還全面推進社會保障制度改革。隨著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要求的落實,社會保障制度改革全面展開,政府頒布了《關于深化企業職工養老保險制度改革的通知》《關于建立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制度的決定》《失業保險條例》和《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條例》等系列政策文件;國務院組建成立了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原來較為分散的社會保障行政管理體制得以改善。
第三個階段是貫徹“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原則和明確按要素分配的模式,時間是從2002年黨的十六大到2012年黨的十八大之前。黨的十六大明確提出“確立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完善按勞分配、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既肯定了勞動在財富創造過程中所發揮的決定性作用,又肯定了非勞動生產要素在財富生產中的重要作用,解決了勞動和非勞動生產要素怎樣參與收入分配問題,即按貢獻大小參與收入的分配。同時,隨著收入分配差距的逐步擴大,這個時期開始逐步強調分配公平的問題。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要求注重社會公平,特別要關注就業機會和分配過程的公平,黨的十七大首次提出了在初次分配過程中,也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
完善分配制度,解決分配差距和分配不公問題,離不開更加健全的再分配機制。黨的十六大后,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分配中存在的問題,采取了很多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的政策。譬如,為緩解城鄉差距,政府制定實施了徹底取消農業稅、大幅增加涉農補貼、建立農村新型合作醫療制度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等多項支農惠農政策;為緩解不同群體間的收入差距,政府頒布了最低工資標準、出臺了《勞動合同法》和《就業促進法》,通過法律手段來保障勞動者權益,增加勞動者收入。綜合來看,這個階段的收入分配制度,不僅強化了非勞動生產要素參與分配的合法性,而且開始注意并解決分配不公問題。
第四個階段是注重在提高居民收入的同時,把重視公平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讓人民共享發展成果,時間是從2012年黨的十八大至今。黨的十八大指出“實現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必須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出努力實現居民收入增長和經濟發展同步、勞動報酬增長和勞動生產率提高同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在效率與公平的關系方面,較之以前又將公平放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要求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兼顧效率和公平,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并且提出“完善勞動、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初次分配機制,加快健全以稅收、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調節機制”。隨后,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健全資本、知識、技術、管理等由要素市場決定的報酬機制”,要求“清理規范隱性收入,取締非法收入,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努力縮小城鄉、區域、行業收入分配差距,逐步形成橄欖型分配格局”。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共享發展的理念,要求“堅持共享發展,著力增進人民福祉”,并專門就“縮小收入差距”作出戰略部署。2017年黨的十九大明確提出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完善按要素分配的體制機制,促進收入分配更合理、更有序,并要求履行好政府再分配調節職能,加快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縮小收入分配差距。這些戰略性安排,為改革完善收入分配制度指明了方向。
按照黨中央的決策部署,各地各部門全面貫徹“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實行增加收入以及縮小收入差距的系列政策舉措。譬如,加強收入分配相關制度建設。2013年2月,國務院批轉了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制定的《關于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若干意見》,對今后收入分配改革的總體目標、路徑和政策舉措等作出了要求與部署。同時,為了促進居民收入的增加,國務院制定了《關于激發重點群體活力帶動城鄉居民增收的實施意見》。同時,堅持就業優先戰略,強化勞動者權益保護,保障勞有所得;完善生產要素按貢獻分配機制,加強市場秩序規范,促進公平競爭;不斷改革完善稅收、社會保障等再分配調節機制建設;動員全黨全國全社會力量,全力推進扶貧攻堅;加大對非法收入打擊力度,強化對居民收入和財產的監管。隨著這些政策措施的落地,近年來我國城鄉居民收入持續較快增長,收入差距不斷縮小。
改革開放40余年來,我國實現了從計劃分配體制全面轉向初次分配以市場為基礎,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基本形成了以稅收、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等為主要手段的再分配調節機制。分配制度的改革和完善,讓全體人民享受更多更公平的改革發展成果,也為實現社會和諧、保持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