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是如何開展調研的

打獵之途實乃微服私訪之機

提到古代帝王官員的調研，人們會想起微服私訪，這一活動早在春秋時期就已有之，為后來歷代賢明君主大臣所效仿。

古時候的調研除了微服私訪，帝王官員也會輕車簡從下基層，或前呼后擁下基層，但歸根結底，要看調研的成果，即查沒查到實情、辦沒辦實事。形式主義的調研是注定不會有實效的。

唐后期，唐宣宗“久歷艱難，備知人間疾苦”。因此，他即位后，不僅“虛懷聽納”群臣進言，還特別留心地方官的政績，以便及時進行升賞。

一次，唐宣宗出宮射獵。途中，遇到一位樵夫，宣宗立即駐馬，開始調研。他問樵夫是哪個縣的人，樵夫說是涇陽人。宣宗接著問：縣令是誰？樵夫回答：叫李行言。宣宗更進一步問道：“為政何如？”樵夫也不知道是皇帝在問話，就照實回復：“性執。有強盜數人，軍家（指北衙禁軍）索之，竟不與，盡殺之。”宣宗聽后若有所思，認為陌生人的評價更中肯。

回宮后，唐宣宗認為涇陽縣令能夠不避權勢、為民除害，于是就將他調研的成果——這個縣令的名字記下來貼在寢殿的柱子上。一個月后，海州刺史空缺，宣宗立即將李行言任命為海州刺吏，并賜“金紫”穿戴。李行言入宮謝恩，宣宗讓人從殿柱上將名帖揭下來給他看，李行言這才明白自己的升遷是宣宗微服私訪的結果。

這樣的事情后來又發生了幾次。唐宣宗能夠把出宮射獵當作一種了解民情的機會，一旦發現有政績的地方官便記錄在案，隨時準備提拔任用，結果是“刑政不濫，賢能效用”。

“水晶燈籠”燈下明

在一切工作中，最怕的是“燈下黑”，有些官員好高騖遠，往往對發生在身邊的人和事沒有察覺。比如身邊的問題不去解決，身邊的人才不去提拔，反而舍近求遠、興師動眾去偏遠地區調查研究和去外地考察學習，最后還不了了之，實乃無用之舉，浪費行政資源。

在宋代，有一位有作為的官員，就善于解決“燈下黑”的問題，因此被老百姓譽為“水晶燈籠”。古人都知道水晶是一種無色透明的結晶石英，用水晶做的燈籠通體透明，什么問題都隱瞞不住，所以人們以此來比喻官員眼光銳利，能洞徹一切問題。

這位官員就是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的開封考城縣人劉隨，他以進士及第入官，被任命為永康軍（今四川灌縣）判官。大家知道，判官充其量就是一個佐理軍州事務的小官，在很多人眼里似乎無職無權。劉隨卻不這樣認為，他在自己的職權之內，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為百姓辦實事。

劉隨到任永康軍后，知道許多問題都需要走出辦公室去尋找解決辦法，那就是深入轄區考察調研。為了表示尊重知識、重視教育，他先是來到了當地的孔廟。然而他了解后得知，在永康軍祭祀典禮中，從來就不包括孔廟。劉隨來到孔廟一看，廟宇蕪穢雜亂，又聽說負責管理祠廟的樓店務已將廟中一片空地租了出去，準備營建居舍。劉隨當即下文給樓店務，責令立即收回出租之地，并維修、管理、使用好孔廟，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從而“使蜀人知有圣人”。

在調研中，他發現永康沒有水井，當地居民飲用水，全都依賴附近的導江之水。每到冬季，江水凍涸，人們只得去離城二十里處取水飲用。由于飲水艱難，人們常常飲食不按時，不少人因此患病，甚者竟至死亡。人吃水尚且如此困難，那就更難以喂養家畜家禽，嚴重影響了人們的生產生活。更為可怕的是，一旦發生火災，也難得一勺滅火之水。

面對這個嚴重情況，劉隨下決心修建一個通水工程，根除永康的缺水之患，以解決當地的吃水用水問題。他徒步登上永康城附近的魚鳧山考察，發現這座山可以俯視全城，且山后有一股很大的泉水，如果能將泉水引到城中，就能一勞永逸地解決用水問題。于是，他親自實地勘察，終于找到了引水入城的辦法，組織人員開展工程建設，終將泉水導入了永康城。“水于是足用，民于是不乏，愈汲愈生，取之無竭”。

劉隨在調研中，還發現永康地區有岷江、沱江和馬騎江三條河流經，岷江在流經永康時，沱江水已先注入，而馬騎江在永康距岷江僅是尋尺之隔。如果馬騎江在永康與岷江匯合，勢必給所轄成都及其下屬十三縣帶來洪澇災害。劉隨對此極為擔憂，他帶人前去勘察，設計了施工方案，決定動工攔馬騎江，疏導江水，防止它在永康注入岷江。后來，劉隨調任成都通判，他仍然堅持繼續施工，終于完成了攔江工程。成都與下屬十三縣，遂無水患之虞。

農事找農夫計議

走群眾路線，是調研的最基本出發點。在明代，官員調研已經成為常態，多數官員能夠做到深入基層，走進百姓中間，去知民情、解民意、紓民困。明宣德年間江南巡撫周忱便是其中著名一例。周忱，字文襄，江西吉水人，永樂二年（1404年）二十三歲時考中進士，得選庶吉士，進學于文淵閣，后升任刑部員外郎等職。

明宣德五年（1430年）九月，正擔任工部右侍郎的周忱被任命為江南巡撫，總督稅糧，而此時的江南作為發達地區竟然拖欠國家稅賦。

周忱來到江南，第一件事就是深入基層調查研究，了解百姓的疾苦。他“嘗去騶從入田野間，與村夫野老相語，問疾苦。每坐一處，使聚而言之，惟恐其不得盡也”。百姓不知他就是巡撫，自然是有話便說。一天晚上，周忱微服私訪，經過一個村子時，見樹下有個人坐著乘涼。周忱上前搭訕，兩人談起農家田間之事，很是投機。直到屬員們找到這里，那人才知面前的人竟是江南巡撫。就這樣，周忱從百姓口中了解到了許多實情。

周忱身邊常帶一個記事簿，在深入基層調研時，無論大事小情，無一遺漏地記錄下來，連每天天氣如何也都記錄在冊。起初人們不知這有什么用處，后來有一次，有人報告說運糧船因大風翻沉。周忱翻開記錄簿，那天根本沒有風，騙局一下子就被戳穿了。可見深入調研，詳細記錄每天的情況多么重要啊！

通過微服調研，周忱從百姓那里了解到，江南之所以拖欠那么多稅糧，主要是富戶不肯繳納賦稅之外的加耗部分。這部分加征就只好攤派到一般農戶頭上，結果“民貧逃亡，而稅額益缺”。針對這一情況，周忱回來立即研究，最終創立了“平米法”，讓人戶按照賦稅平均出耗，又請工部頒發鐵斛，讓各縣依式制造，革除了各地糧長大斛入小斛出的弊病。

周忱還了解到，以往各糧區設糧長正副三人，每年七月赴南京戶部辦理公文，然后再送北京戶部，往返費用均由民戶分擔，百姓負擔很重，苦不堪言。于是，周忱予以改革，下令各糧區只設一人，輪流赴南京，然后交由有關部門上送北京，這樣果然減輕了百姓的負擔。江南拖欠稅賦的問題慢慢地解決了。

尋“拔本塞源之策”

調研的一個重點就是堅持問題導向，在調研中去找到問題癥結之所在，才能達到“調研如抽絲、解決問題如山倒”的效果。

清雍正四年（1726年）由廣西巡撫調任云貴總督兼轄廣西的鄂爾泰，不久向雍正帝連上奏折，大談西南幾省改土歸流問題以及解決辦法。聽到鄂爾泰上奏折再次提出改土歸流，“盈廷失色”，大臣們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因為早在鄂爾泰之前廣西提督韓良輔、貴州巡撫石禮哈和毛文銓、云貴總督高其倬等都向雍正帝提出過改流建議，但均遭雍正帝的駁斥。

令大家沒想到的是，雍正帝看了鄂爾泰的奏折后，立即批準，并委以重任，令他去解決這個問題。大臣們頗為不解，后來雍正帝才說明了其中的原因，前面韓良輔等人一是沒能拿出具體方案，所言只是“小知小見，乃攀枝附葉之舉，非拔本塞源之策”；二是他們“非能辦理此事之人，故未允其請”。

原來，鄂爾泰在廣西任巡撫時就對此事做了一些調研，所以知道改土歸流的緊迫性。此番新任云貴總督后，他更是加大了調研力度，堅持問題導向，直面百姓問計。經過深入的調查研究，對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情況了如指掌。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采采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