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艾澡

小時候，每到夏至，我們就要洗艾澡。那時生活條件差，沒錢去澡堂洗澡，小孩子不經常洗澡，身上都長出“蠶籽”了，所以夏至這天洗艾澡格外隆重。用艾草泡水洗澡，不僅能驅蚊蟲，而且能驅濕氣，還能去虛火。洗艾澡馬虎不得，要先在木盆里泡上一會兒，再仔細揉搓，直至洗得干干凈凈，泡得身上一股兒艾草香，母親“驗收”合格了才能穿衣服。

夏至這天，母親早早用幾個木桶盛滿水，放在太陽下曬，中午吃過午飯，母親用大鍋燒水，將早上采集的新鮮艾草放入大鍋中一起煮，然后將太陽下曬好的水和煮沸的艾水倒入木盆內。

小孩子洗完了，大人再洗。等大家都洗完艾澡了，晚輩還要給長輩洗腳。母親給祖母洗腳，父親給祖父洗腳，然后我給母親洗腳，哥哥給父親洗腳。其實洗澡時大家的腳都已經洗干凈了，洗艾腳不過是種儀式，所以，我每次給母親洗艾腳都是象征性洗幾下，但母親給祖母洗腳便洗得非常仔細，這里揉揉那里按按，洗完還要給祖母修剪一下腳指甲。母親給祖母洗腳時，我都不敢看。祖母小腳，加上長期勞作，腳嚴重變形，腳指甲也變得又厚又黃。母親說，給祖母洗一次腳便心疼她一次，小腳女人拉扯大幾個孩子不容易呀。

我小時候最反感洗艾腳這種儀式，認為毫無意義。后來，生活條件好了，鎮上有了澡堂，洗澡不再是難事。再后來，家里也有了熱水器，夏至洗艾澡也逐漸退出了我家舞臺。

直到有一天，孫女幼兒園布置作業，讓小孩子給父母洗腳，還要拍照發給老師，孫女給父母洗完后，兒子兒媳帶著孫女也趕來我家，兩人非要給我和老伴洗一次腳，我不讓洗，兒子不樂意，說為人子女，不給父母洗一次腳是種遺憾。那天，兒子給他爸洗腳，兒媳給我洗腳，我心里一陣感動，原來子女給父母洗的不是腳，而是在表達愛意。

（李秀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