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文
我叫阿梅,35歲,單身。遇到阿梁的時候,我離婚5年,4歲的兒子跟著前夫。
離婚前,我生活在珠三角某三線城市。前夫文浩是當地人,斯文帥氣,而我則是身材嬌小皮膚好那種女人,朋友們都說我倆好襯。文浩對我很好,直到現在,每次通電話時,他還說他在等著我回去,可我心里知道,已經回不去了。
我提出離婚,是因為文浩在我懷孕期間有了外遇。我生下兒子未滿月,就發現他和別的女人有貓膩。那天他手機忘在家里,那女人發微信來,我無意間瞥了一眼……一切像是電影里的場景,文浩苦求我,說他愛我,跟外面的女人只是出于性需求,但我不肯原諒他。
實際上,外遇只是離婚的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我有點說不出口,那就是他性欲太強。我覺得自己算是個正常女人吧,但在他眼里,我就是性冷淡。文浩還是很疼惜我的,我好幾次發現他有生理需求卻不愿勉強我,寧可自己解決。我感激他的體貼,但也知道長期下去不是辦法。
離婚時,我非常決絕。我想這也是為他好。
離婚后,我只身來到深圳。經過6年打拼,如今我在布吉有了一間自己的公司。事業順利,情感世界卻一片空白,作為一個35歲的女人,我不可能沒有情感和性的需求。夜深人靜時我就想,是到了該找份新感情的時候了。
去年12月,我在某婚介機構登記,認識了阿梁。
阿梁來自一個北方省份,在蛇口一家公司任財務總監。他比我大7歲,離異,有個14歲的女兒在老家上初中。阿梁相貌堂堂,為人不錯,交往兩個多月來,我們對彼此的好感與日俱增。但因為大家都忙,平時只能互發微信和語音聊天,直到今年春節前,我們才有了一次長達一周的相聚。
我公司放假比他早,我決定去蛇口陪他。為此,他早早訂好了酒店房間,對我解釋說公司宿舍是與同事合住一套的,我去不方便。
他一直沒告訴過我他公司的名稱和具體地址,這讓我心有不快,但戀愛中人能找出一萬個理由替對方辯解,我自然也沒有追問不休。
相聚那一周里,他白天上班,晚上回來與我共度。那是濃情蜜意的一周,盡管我要去他公司看看訪的請求屢遭拒絕,但夜晚來臨時,熱烈的床戲總是能掩蓋各種不快。最后一晚,激情過后,他俯在我耳邊小聲問我經期是什么時間,我告訴他,現在是安全期,不用擔心。
也許是我多心了,我在他眼中竟然看到了一絲失望。
一周后就是除夕,他坐飛機回了老家,我獨自從蛇口回到布吉,每分每秒都在想念他。
除夕晚上8點,我一邊看春晚一邊打他的手機,打不通。
晚上10點,他終于回了電話,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號碼。他說漫游費太貴,辦了張本地卡。他再三叮囑我不要聯系他,年初一尤其別聯系,初二他自會打給我。他難道是干特工的?我當即疑云頓生。
初二早上,他果然打電話來了。我問他在干嗎,他說他正躺在床上,這兩天舟車勞頓閃了腰,母親在照顧他。我笑說:“伯母對你真好,待會兒就該來叫你吃早飯了吧?”話音未落,就聽到有女聲在喊他名字。他說:“我媽來了,不跟你講了。”匆忙收線。我覺得他神神秘秘的,母親叫他,哪至于這么緊張?
心中的疑云越來越重。再一次通電話時,我干脆問他:“你到底離婚了沒有?”
他第一反應是說我“瞎想什么呢”,但似乎也被這單刀直入的問話嚇住了。晚上,他再次打電話給我,叫我忍耐,說他很快就回深圳,把一切講給我聽。這一次,他沒有用手機,是打的外面的公用電話。
事情果然不對勁!我的頭一下子炸了。
年初七,阿梁剛回深圳,就來布吉找我。一見面他就問我月經來了沒有,對他承諾要答復我的問題則顧左右而言他。我一再追問,他終于坦白,他與妻子尚未離婚,只是分居。
我馬上打電話到婚介所質問:“沒有離婚證怎么能讓他登記的?這不是害人嗎?”對方連連道歉,說阿梁登記時說證件忘帶了下次補上,他們就信了他。
放下電話,我渾身發軟。沒想到自己在懵懵懂懂的情況下做了別人婚姻的小三!分居又怎樣?他一天沒離婚,我就是個小三!
阿梁抱頭坐在沙發上,沉聲說,他跟妻子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妻子是個潑婦,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幾年,感情幾乎為零,而且,他父親就是被這個兒媳婦咒死的……
我打斷他,“這套路早過時了,你這是哄鬼呢!”
我請了專業人士,查到了他母親家的電話號碼,打過去,接電話是個清脆的女聲。我問她是不是阿梁的女兒,那邊說:“我是他愛人。”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分居了嗎?她怎么跟他母親住一起?
我謊稱是阿梁公司的內刊編輯,說阿梁年底被評為優秀員工,內刊想請他的家人談談是怎么支持他工作的。女人輕輕笑了,說:“我們是高中同學,結婚19年,感情一直很好……”
愉快地聊了一會兒后,我假裝不經意地拋出了那個早就準備好的問題:“公司里有謠傳說你們分居了,可否在這里辟個謠?”
“分居?誰說的?”女人語氣驚詫,“我先生剛回來過了年,我們一家人特別開心啊,他還答應女兒,明年高考考完,就帶她出國旅游……”他女兒明年高考?可他說她14歲正上初中啊!而且,他的妻子說話客氣,感覺并不是他口中的潑婦一名。
但這時對方開始對我生疑,“你真是內刊編輯?我們分不分居也歸你寫?”既然已被懷疑,我索性攤開來說:“其實,我是婚介所的……事情是這樣的:您先生在我們婚介所登記征婚,但和他交往的女士懷疑他并沒有離婚,就讓我們來確認一下……”
對方比我想象的冷靜得多,“第一,我們沒離婚;第二,他這人很正派,我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說完,掛掉了電話。
我沒想到,阿梁會突然來布吉找我。
在我的房間里,他不肯坐下,踱來踱去,很大聲地罵我。但從他罵的內容來看,他應該還不知道我給他妻子打電話的事。他罵我,是因為我之前發了條微信給他,說“你真是個愛情高手”。我不擅長罵人,這已經是我憤怒至極說出的話。而他,因為這句略帶譏諷的微信,就山長水遠地跑來布吉罵我。
我說:“你也別罵了,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他一怔,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罵罵咧咧地拉門而去。但我還沒來得及關門,他又轉回來,抵著門,求我,說不能沒有我,還哭得稀里嘩啦的,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說:“你不走我報警了。”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緊緊箍住我,強行吻我。我死命推他,無奈他力氣大過我。這時,電話鈴聲救了我,他公司有事,同事讓他馬上回去。他很不甘心地放開我,走了。
他走后,我忽然覺得有點于心不忍,鬼使神差地又給他妻子打了個電話。我告訴她,我其實是阿梁的一個同事,和他在工作上有些過節,我給她打電話,是想報復他,我上次說的什么婚介啊、女人啊,都是我編出來的謊話。
對方冷靜得讓我害怕。她說:“我已經請了律師,要找他的茬。”
我想繼續說這是場誤會,她突然爆發出一聲抽泣,“他打了我十幾年了!剛生下女兒他就打我!我為了孩子才忍到今天!”
她的哭聲像驚雷在我頭頂劈響。我腦子嗡嗡作響,好一陣才清醒過來,聽到她說,她請了律師,還讓她在香港的表哥過來深圳,到婚介所去查他……
放下電話,我有點糊涂了。究竟夫妻恩愛是真,還是家暴是真?如果真有家暴,她找律師是絕對必要的,但不管怎樣,我都不能再趟他們這渾水了。
我給阿梁發了條微信:“分手吧。大家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事情本可以到此為止,但就在下一刻,鬼使神差地我又多了句嘴:“趕緊去婚介所取消登記,別讓你妻子那邊的人查到。”
他的電話馬上追過來:“我妻子要查我什么?”
我只好把我和他妻子通話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他在電話里暴跳如雷,說我出賣了他,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我,臟話連篇,把我家祖宗八代都罵進去了。他還說我是有預謀的,目的無非是想得到一筆賠償金。
賠償金?我驚呆了。我自己的公司經營有方,手中還有專利,我不缺錢。貪他的賠償金?他瘋了吧,試問是他錢多還是我錢多?
我聲音都發抖了,“交往這么久,我有沒有用過你一分錢?”
他承認沒有,但說:“你是有計劃的,你想得到更多。”
我忍無可忍:“梁某某,你還是人嗎?”
他于是又開罵,從晚上12點罵到凌晨3點。整整三個鐘頭,直到他罵累了,電話里漸漸沒了聲音。
今天凌晨5點,他打電話來,說他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我。“梅,我現在承認錯誤,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你要是不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我已陷進去了……求求你,梅,不要離開我……”他翻來覆去,喋喋不休,一直喊我的名字。
我說:“那你倒是說說,你能出多少錢包我?”
他口氣頓蔫,“那你要我怎么樣?”
我說:“分手。”
就在這時,他突如其來地問了一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懷孕了?”
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他之所以這樣糾纏不休,是因為他想讓我懷孕!他以前跟我說過,女兒雖然聰明可愛,但畢竟不是兒子,沒有兒子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而他妻子與他同齡,要生二胎已經不容易了。
我說:“沒有。”
他惱怒,“你別想騙我。”
我平靜地說:“我不騙人。自始至終是你在騙我。”
放下電話,我哭了。
那天晚上,我思前想后,把這事跟我的一個閨蜜講了。閨蜜聽完,問了我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他罵你三小時,你為什么不關機?”我說,當時沒想到可以那樣做。第二個問題:“為什么要讓他去婚介所取消資料?”我說,我怕他吃虧。
閨蜜痛心疾首,“阿梅啊阿梅,你受過高等教育,生意上的大風大浪也不是沒見識過,在感情上怎么這樣愚蠢……”她歷數我犯的錯:毫無防范之心,缺少帶眼識人的本事;遇事只檢討自己,把自律變成了自虐;圣母心泛濫,受害者反倒怕騙子吃虧;缺乏決斷力,說了分手就該斬斷一切聯系,可我卻巴巴地聽他罵了三小時,自取其辱……
我自幼生活在一個嚴于律己的傳統家庭,閨蜜的痛斥讓我震動也讓我有些釋然,但要完全消化她的說法,我還需要時間。我只想說:也許這個世界到哪里都會有像阿梁那樣將真實身份背景隱藏在黑暗中的人,惟愿那些像我一樣真心追求愛情的人,如我閨蜜所說,能帶眼識人,避免跟我一樣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