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母親從老家接到城里居住
也將方言一起接來
沒文化的母親
不會講普通話的母親
在我上班出門后
就沉默寡言起來
她與一口標準普通話的妻子無法交流
也不敢出門到小區溜達
怯于回答別人的問候
只有守著電視
看電視劇在時間的遙控下
如何謝幕
只有我在家的時候
母親的話匣子才打開
我倆用方言拉家常
將家鄉和往事
拉出笑聲和鄉愁來
妻子說這是母親最快樂的時刻
妻子和兒子嘗試
用紙和筆與母親交流
但母親除了自己名字和阿拉伯數字外
一個字也不認識
他們一邊比畫一邊別扭地說話
卻都在發愣地望著對方
妻子調侃地對我說
我們雙方都在對“牛”彈琴
我鼻子一酸——
是啊,牛的語言只有放牛的和犁田的人
聽得懂
只有我在家的時候
母親才敢與妻兒說話
因為有我在旁邊做翻譯
就像不懂外語的人出國
翻譯就是救命的稻草
妻子說這是母親最快樂的時刻
母親活于方言,囚于方言
日子久了,母親也被方言囚于孤寂
母親動了回老家的念頭
她在與老家的二姐通電話時透露了想法
任憑我們怎么挽留
也按不住母親的去意
我后悔沒有早教會妻兒說方言
我們每年都回老家過年
盡管兒子小時候能說上幾句
但學方言沒有速成法
況且城里沒有方言生長的土壤